第四十七章 潮锁连心

申时未至，骆闻舟已立于船头，身影在晨雾中显得几分沉静。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掀起他挽起的袖口，腕间那根红绳系着的银戒，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仿佛脉搏般微微跳动。费渡赤足踩在湿漉漉的甲板上，水渍冰凉，刺激得脚趾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还未及站稳，身体已然跌入带着体温的警服外套里。藏蓝的布料裹挟着淡淡的樟脑气息，混杂着烟草的余韵，竟比晨间的薄雾更添一分暖意。“枪套解开要顺着皮鞘的弧度。”骆闻舟握住他的手，动作缓慢而耐心，指尖滑过牛皮枪套表面暗哑的光泽。“像剥开粽子叶一样，别弄断粽线。”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戏谑。费渡的指尖不经意划过他腰间的金属搭扣，触感冰凉却硌得生疼，随即轻笑出声：“师兄当年教我拆炸弹时，也是这样手把手？”尾音未落，船身忽然剧烈倾斜，潮水拍击船体的声音如同远古巨兽的低吼。费渡踉跄一步，下意识抓住骆闻舟肩章，警徽的边缘磕得掌心发烫。浪花飞溅而起，在空气中碎成晶莹的水珠，打湿了作训服的后背。骆闻舟反手扣住他的后颈，将他拉向胸口，喉结轻轻擦过他的发顶，低声道：“抱紧，要起锚了。”柴油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船老大沙哑的吆喝刺破海风，青铜鼎耳在颠簸中撞击出清脆的响声，鼎身上镌刻的“費”字被斜阳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色光泽。“左转三十度！”骆闻舟突然低喝一声，费渡条件反射般转身，却见他噙着一丝笑意，用袖口拭去自己鼻尖沾上的鱼汤。调侃的话尚未出口，便被海风卷散无踪。远处乌云正悄然吞噬最后一片晴空，天光在波浪间碎裂成跳动的银鳞。暴雨初至时，费渡忽然凑近，咬住他的喉结，低声呢喃：“卦象说泽上有雷随——”惊雷劈开雨幕的刹那，骆闻舟稳健地将他压进船舱软垫上，警用防水布恰好罩住头顶。帆布褶皱间漏下几缕摇晃的暮色，雨水敲击帆布的声响如战鼓般密集。骆闻舟低头舔去他唇边残存的鱼汤，银戒滑过他的下颌线条，声音低沉而笃定：“现在教你真正的逮捕流程。”金属枪套扣落地的脆响淹没在雷声中，费渡的手腕被铐住的瞬间，青铜鼎内的月色泛起细密的涟漪，波痕中仿佛浮现出二十年前酒盏沉入湖底时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