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舱内,氧气循环系统的嗡鸣细若蚊吟。费渡倚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指尖仍残留着刚才掰断差分机接口时的灼热。他垂下眼帘,掌心蜿蜒的蓝光如同活物,数据流沿着十年前手术留下的疤痕悄然游走。那场爆炸中,骆闻舟用防弹衣裹紧了他的身躯,可鲜血却从锁骨处新植入的芯片渗出,在警服上洇开暗红的纹路。监控屏骤然闪烁,全息投影中浮现出骆闻舟的身影。他站在漫天星屑之中,警徽链缠绕在腕间,折射出冷冽的光芒。“观测者需要被观测才能存在。”费渡低声呢喃,那是邢曼媛的箴言,此刻却像蜜糖浸透的刀刃,甜得刺骨。他忽而笑了,指腹轻摩锁骨下方的弹壳,那里有半枚染血的婚戒正于数据流中缓缓成型。飞船猛然震颤,程江的怒吼穿透舱壁:“以为躲进乌龟壳就能相爱?你们的心跳频率早被四百次轮回写成漏洞代码!”机械兽的电子眼射出猩红光芒,将蛛网般的阴影投在他的面庞。他猝然抓起舱内的喷淋装置,冰冷的水雾瞬间模糊了视线。“骆队,你心跳乱了。”费渡对着通讯器轻笑,水珠顺着他下颌滑入警服领口。他故意按下差分机残骸上的某个按钮,幽蓝的数据流在空中炸裂,映出三百年前清朝刑场的画面——骆闻舟打扮成刽子手,将染血的刀鞘塞进他的掌心,周围百姓的哭喊声混杂着青年警官压低的话音:“握紧,这是咱们第十九次当夫妻。”甲板猛然倾斜,费渡踉跄着撞在操作台上。他凝视着投影中那个在暴雨中抱走弃猫的少年骆闻舟,忽然用染血的手指在玻璃上画圈。“你知道吗?”他对虚空低语,指尖划过胸口的星图纹身,“每次轮回修正时,我最先篡改的记忆总是你眼睛的颜色。”警报声骤然尖锐,程江的数据病毒开始侵蚀舱门。费渡猛地扯开警服,露出腰侧那道贯穿四个时空的伤痕:十年前教堂里的手术刀疤、三年前画廊血战的弹孔、昨夜医疗舱中为骆闻舟挡下的激光灼伤,三道伤口恰好组成衔尾蛇的鳞片。他蘸着鲜血在伤痕间描画,最后一笔落下时,整个安全舱突然亮起暖黄色的光。那是民国婚礼场景中的烛火,与未来机甲舱的冷光交织,熔铸成玫瑰形状的胎记。“骆闻舟。”他对着通讯器轻唤,指尖抚过胎记上跳跃的蓝光,“你说过心跳频率能改写程序,那现在——”话音未落,舱室骤然陷入黑暗,唯有他胸口的星图幽幽发亮。飞船外的星云旋转成漩涡,无数个骆闻舟的虚影自数据流中浮现。雨夜抱猫的少年、手术室中攥住输血管的警察、废墟里与机械兽搏斗的身影,最终都化作此刻甲板上撕开防护罩的男人。费渡感到后颈传来熟悉的温热,骆闻舟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尖:“变量扎根在最致命的地方。”“而你。”骆闻舟咬开他警服领口的扣子,衔尾蛇纹身在肌肤相触时发出幽蓝荧光,“从来都是我的致命点。”他按住费渡流血的手掌,将其贴向星图纹身,两股数据流交汇的瞬间,安全舱的玻璃上映现出无数婚礼场景:原始部落篝火旁他们交换兽牙项链,未来空间站中神经链接的导线缠绕着警徽链,暴雨中的耳机线连着四百次轮回的心跳监测。程江的尖叫刺破星空:“你们以为双重观测就能跳出莫比乌斯环?!”机械兽的利爪穿透舱壁的刹那,费渡翻身将骆闻舟压在操作台上。青年警官染血的唇擦过他的喉结,齿间咬着半枚染血的弹壳:“骆队,这次赌你敢不敢让我光明正大戴婚戒。”他笑着将弹壳推入骆闻舟锁骨下的灼痕,那些交织的银链骤然活跃起来,缠绕着二人的无名指结成衔尾蛇图腾。星海尽头传来新的数据波动,但费渡只是舔去骆闻舟唇角的血渍。当机械兽的电子眼彻底熄灭时,四百个时空坐标同时绽放蓝光,每个光斑中都映照着相同的画面:暴雨中的少年与铁栅栏后的阴影十指相扣,手术台的输血管连着警徽链,爆炸废墟里紧扣的手指间夹着染血的弹壳。而在这漫天星屑中,费渡终于将那枚由数据流熔铸的戒指推入骆闻舟的无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