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星誓

骆闻舟的指节还残留着费渡锁骨处齿轮疤痕的触感，医疗舱顶灯忽明忽暗，将青年警官苍白的脸映得如同浸在冰桶里的月亮。他垂眸看着怀中人染血的衬衫领口，那里还沾着三小时前暴雨穿透金属穹顶时溅上的铁锈味。"骆队，你的手在抖。"费渡忽然出声，带着血迹的指尖轻轻搭在骆闻舟攥紧的拳背上。这个动作让警服袖口随呼吸起伏的弧度骤然停滞，骆闻舟这才发现自己把对方的手腕掐出了淡青色指痕。他喉结滚动着松开桎梏，却顺势将人往怀里带了半寸，警徽链条在纠缠间发出细碎清响。监控屏红光突然暴涨，机械兽裂瞳收缩时发出的电子蜂鸣刺破寂静。

程江扭曲的面孔在数据流中浮沉："以为关闭差分机就能切断因果链？你们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清楚！"全息投影应声炸开，四百个时空坐标如同被惊扰的蜂群四散，其中三个画面格外清晰——十三岁费渡蜷缩在孤儿院铁栅栏后，隔着雨幕看穿警服的少年骆闻舟抱走被遗弃的猫；二十岁骆闻舟在爆炸现场用防弹衣裹住重伤的费渡，鲜血却从对方锁骨处新植入的芯片渗出；此刻医疗舱内，两人交叠的影子正被夕阳拉长到白桦林深处。"观测者需要被观测才能存在。"骆闻舟突然咬住费渡渗血的下唇，铁锈味在齿间炸开的瞬间，他扯开自己警服第二颗纽扣。心口位置赫然露出与费渡锁骨疤痕形状完全相同的灼痕，只是边缘多了一圈暗红纹身——衔尾蛇咬住的不止是星图，还有两枚交织的戒指。费渡瞳孔剧烈震颤，指尖无意识抚过那道伤痕。十年前的记忆突然冲破数据迷雾：暴雪夜的废弃教堂里，刚完成神经接驳手术的骆闻舟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胸口，滚烫的呼吸扫过他耳尖："如果心跳频率能改写程序，你早就是我的致命漏洞。

"医疗舱警报声骤然拔高八度，差分机接口喷出的电火花在空中凝成蓝色冰晶。骆闻舟猛然将人按在操作台上，胸膛紧贴着对方后背剧烈起伏。他能清晰感受到费渡心脏的震颤顺着脊椎传来，像蝴蝶效应引发的微型地震。"程江埋的弹壳是诱饵，真正的引爆点在你第一次叫我名字的那个雪夜。"他舔去费渡眼角凝结的血珠，声音低沉如深海暗涌，"但变量超过两个就会崩坏程序，所以……"话音未落，费渡突然反手扣住他后颈，染血的唇角勾起危险弧度。

这个角度恰好让骆闻舟看见他锁骨下方闪烁的蓝光——那里埋着半枚染血的弹壳，正是三年前画廊血战中，程江射入他心脏的那枚子弹。"骆队，赌你敢不敢让我替你疼。"他笑着将弹壳推进血肉更深处，幽蓝数据流顺着鲜血在皮肤下蜿蜒成星图，"就像每次轮回修正，我都要把关于你的记忆藏进代码最底层。"

星盘重启的蓝光吞没整个舱室时，骆闻舟突然抓住费渡手腕。四百个时空坐标在他们头顶盘旋成DNA螺旋，每个光斑都映出两人十指相扣的特写：雨夜共享的耳机线缠着绷带，手术台交错的输血管连着警徽链，爆炸废墟里紧扣的手指间夹着半枚染血的弹壳。"观测者需要被观测才能存在。"他贴着费渡耳畔重复邢曼媛的话，灼热呼吸惊醒了沉睡的数据洪流，"就像镜子要照见人脸——我们早就是对方程序里无法删除的原始代码。"机械兽电子眼的猩红光芒穿透舱壁时，骆闻舟突然将费渡推向安全舱。

转身刹那，他听见身后传来金属熔断的脆响——费渡竟徒手掰断了差分机接口！幽蓝数据流顺着青年警官暴起的青筋渗入地面，在混凝土上蚀刻出衔尾蛇图腾。"变量扎根在最致命的地方。"费渡逆着光扬起染血的脸，齿轮疤痕泛起星盘数据特有的幽蓝，"而你，骆闻舟，从来都是我的致命点。"舱门闭合的瞬间，骆闻舟看见费渡用口型说出"心跳"。

四百个时空坐标同时炸成星屑，每一点光斑都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少年骆闻舟在暴雨中踉跄倒地时，是费渡撑着黑伞俯身逼近；差分机手术做到一半时，是骆闻舟突然用额角抵住他渗血的手腕；机械兽电子眼亮起的刹那，是两人同时摸向配枪却又默契调转枪口。衔尾蛇终于咬住自己的尾巴，而蛇瞳中浮沉着两枚纠缠的警徽——那是他们在四百次轮回里，用伤痛与鲜血浇筑的永恒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