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校园被粉白的樱花渲染得如同梦境,林小夏抱着素描本缓步穿过樱花大道,头顶的花瓣簌簌飘落,像是无声的雪。她偏爱这条幽静的小路,三年前的那个樱花纷飞的午后,她正是在这里与许景阳第一次相遇。那时的他倚靠在树下,手中相机的快门声咔嚓咔嚓,清脆得像他的笑声。她的慌乱让画架翻倒在地,他却蹲下身,帮她捡起散落的素描纸。指尖无意中触到她未完成的樱花速写时,他轻声道:“线条很细腻,像在捕捉风的形状。”这句话悄然在他心底扎了根。
从那以后,每逢樱花季,她总故意绕远路,假装不经意地经过美术楼,偷偷看他挂在公告栏上的摄影作品。三年间,她的画技从生涩到纯熟,而他对她的微笑始终隔着一层朦胧的雾气,遥不可及。
“小夏,你又在发呆了!”苏晴从背后猛拍她的肩膀,林小夏惊得差点松开手中的素描本。苏晴是她的闺蜜兼室友,像一束耀眼又吵闹的阳光,与她阴郁的性格形成鲜明对比。“你看公告栏!”苏晴指向不远处。林小夏的心猛地一紧——许景阳的名字赫然列在“毕业生作品展”的首位,展出日期只剩三天。“他下周就要去法国交换了。”苏晴叹了口气,“你打算继续当缩头乌龟到毕业典礼吗?”
林小夏咬住嘴唇,低头不语。她知道这次的分别或许就是永别。三年来,她偷偷收集了他的点滴:喜欢用胶片相机、总在图书馆三楼角落写生、雨天会忘记带伞……这些细节此刻全化作细密的刺,扎得胸口隐隐作痛。她仓皇地逃进美术楼的画室,只有这片空间能让她稍稍平静。推开门的瞬间,她愣住了——许景阳正站在窗边调整画架,午后的阳光洒在他垂落的发梢上,像是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听到动静转身,笑容依旧如三年前那般温暖:“学妹,能帮我拿一下颜料吗?”
她机械地走过去,接过他递来的调色盘时,手心已经沁出一层冷汗。他俯身专注调色,她偷偷看着他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她忽然想起自己曾无数次画过他的侧脸,却始终没有勇气签上名字。“听说你素描进步了很多?”许景阳突然开口,林小夏猝不及防,差点打翻手中的颜料。“上次展览看到你的《樱花与影子》,很有意境。”他淡淡说道。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那幅画里藏着他的背影,立于樱花树下的剪影。原来他注意到了,却只当是一幅普通的习作。
接下来的三天,林小夏鬼使神差地提前一个小时到画室,躲藏在角落里,偷偷画下他工作时的模样:调色时眉头微蹙的专注神情,擦拭画布时嘴角的一抹无奈,甚至喝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这些细节在她笔下堆积成一座无声的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毕业展前夕,苏晴闯进画室时,林小夏正往画册最后一页贴樱花标本。“你打算把这东西藏到坟墓里吗?”苏晴夺过画册,翻看那些未署名的肖像画,“许景阳明天就要布展了,你至少该让他知道,有人为他画了整整三年!”
林小夏抢回画册,眼泪却砸在纸页上,晕开了颜料。她知道苏晴说得对,但恐惧像一条无形的锁链,束缚着她的喉咙。
手机屏幕亮起,许景阳的社交账号更新了最后一条动态:“明晚毕业展,期待与大家分享光影的故事。”她盯着那条消息,直到凌晨三点,终于颤抖着按下私信:“明天……我能帮你布展吗?”对方几乎是秒回:“当然,七点在展厅见。”
第二天清晨,林小夏将画册塞进书包最底层。樱花标本边缘的褶皱,像是她此刻忐忑的心跳。
展厅里,许景阳正将一组樱花摄影作品挂上墙。她帮忙递相框时,余光瞥见其中一张照片——正是三年前她撞翻画架的瞬间,他的镜头里捕捉到她惊慌抬头的模样。“这张是意外收获。”许景阳笑着解释,“总觉得那天的樱花,比任何一次拍得都生动。”
林小夏的指尖在相框边缘微微发颤。原来他们之间早有过交汇的光,只是她一直低着头,未曾察觉。
布展结束时,苏晴突然出现在门口,冲她使了个眼色。林小夏知道那是最后的“催促”,但喉咙像被塞满了棉花。许景阳收拾器材时,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学长……我有个东西想给你。”可就在她掏出画册的一瞬,周悦——美术系公认的美女学姐,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景阳,这是我设计的毕业纪念徽章。”周悦的声音甜腻得像蜜糖,林小夏的画册顿时变得轻如鸿毛。她慌忙将本子塞回书包,逃也似的躲进储物间。
储物间的阴影笼罩着她,她蜷缩成一团,听着外面传来的笑声。画册里的樱花标本被闷在书包里,仿佛连花瓣都在叹息。
手机震动时,她看到是许景阳的消息:“你的素描本落在我这儿了,明天还你。”林小夏盯着那条消息,直到樱花花瓣的影子在屏幕上模糊成一片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