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灰色轿车驶入省城时，天已微亮。雨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颜书瑶透过车窗看着这座陌生而繁华的城市，高楼大厦在晨光中渐渐苏醒。

"李副局长安排你们在安全屋暂住。"小陈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他上午有个重要会议，下午才能见你们。"

夏远川点点头："谢谢。"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普通的居民楼前。小陈带他们上到12层，打开一间不起眼的公寓门。

"基本生活用品都有，冰箱里有食物。"小陈递给他们两套干净衣服和一部新手机，"用这个联系，别用原来的号码。有任何需要就打我电话。"

小陈离开后，公寓里只剩下颜书瑶和夏远川。安全屋比想象中舒适，两间卧室，一个小客厅，还有简易厨房。颜书瑶注意到茶几上已经准备好了医疗箱——李副局长显然考虑得很周到。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别感冒了。"夏远川递给她一套女式运动服，"尺寸可能不太合适，将就一下。"

颜书瑶接过衣服，突然意识到一个尴尬的问题——她没有任何换洗衣物，甚至连内衣都没有。夏远川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耳根微微发红："那个...洗衣机和烘干机在阳台，你可以...处理一下。"

"谢谢。"颜书瑶低头快步走向浴室，脸颊发烫。

热水冲走了身上的寒意和疲惫，但冲不走脑海中昨晚的种种画面——夏远川抱着她在雨中奔跑，背着她穿过树林，还有那句"我不能失去你"。这些片段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让心跳不断加速。

洗漱完毕，颜书瑶穿着略显宽大的运动服走出浴室，发现夏远川已经换好衣服，正在厨房煮着什么。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休闲裤，没有白大褂的遮掩，肩膀的线条显得更加宽阔有力。

"姜茶。"夏远川头也不回地说，"预防感冒。"

颜书瑶走到他身边，看到炉子上的小锅里翻滚着姜片和红糖水，香气扑鼻。这个在外科手术台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正专注地为她煮姜茶，画面莫名地温馨。

"没想到夏主任还有这手艺。"颜书瑶微笑着说。

夏远川轻轻搅动着锅中的液体："医学院时自学的。值班熬夜多，得会照顾自己。"

他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颜书瑶注意到他的右手腕上还留着昨晚的擦伤，已经结了一层薄痂。

"你的伤需要处理。"书瑶说着，走向医疗箱。

夏远川没有反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让颜书瑶为他消毒包扎。她的动作轻柔而专业，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引起一阵微妙的触电感。

"好了。"颜书瑶剪断绷带，抬头正对上夏远川专注的目光。那目光如此深邃，让她一时忘了呼吸。

"谢谢。"夏远川轻声说，声音比平时低沉。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稠密，颜书瑶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姜茶的甜辣。她急忙起身去关火，掩饰自己加速的心跳。

他们安静地喝着姜茶，分享着小陈留下的简单早餐。疲惫终于袭来，颜书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去睡会儿吧。"夏远川建议道，"下午见李副局长需要保持清醒。"

颜书瑶点点头，走向分配给她的卧室。床铺整洁，窗户透进的阳光温暖舒适。她刚躺下，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夏远川推开门，手里拿着一个热水袋："你的手很凉。"

这个细心的举动让颜书瑶心头一暖。她接过热水袋，两人的手指不经意相触，一股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夏远川。"颜书瑶鼓起勇气问出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问题，"如果...如果我们成功证明你的清白，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夏远川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勾勒出他高大的轮廓："回医院，继续做我的工作。"他顿了顿，"你呢？"

"我也是。"颜书瑶微笑，"不过..."

"不过？"

"不过我希望我们不只是同事。"颜书瑶轻声说，随即因自己的大胆而脸颊发烫。

夏远川的眼神变得异常柔软。他向前一步，似乎想说什么或做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点头："好好休息。"

门轻轻关上，颜书瑶抱着热水袋，心中既有些失落又充满期待。她隐约感觉到，那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专业界限正在慢慢模糊。

下午三点，小陈准时来接他们去见李副局长。省卫生厅大楼庄严肃穆，经过严格安检后，他们被带到一间僻静的会议室。

李副局长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戴着金丝眼镜，举止儒雅。但当他起身迎接夏远川时，眼中流露出的关切和愤怒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保护学生的师长。

"远川！"他紧紧握住夏远川的手，"你受苦了。"

"学长。"夏远川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情绪波动，"谢谢你的帮助。"

李副局长转向书瑶："这位就是颜护士长吧？远川在电话里对你赞不绝口。"

颜书瑶有些惊讶地看了夏远川一眼，后者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三人落座后，李副局长神色变得严肃："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副秘书长张明辉确实与美诺医药集团有利益输送关系。三年前那起医疗纠纷中死亡的病人，正是使用了美诺未经充分临床试验的新药。"

"我就知道。"夏远川握紧拳头，"当时家属坚持要用那种药，拒绝标准治疗方案。"

"现在他们想借老教授的事故抹黑你，同时转移对那种药物的审查。"李副局长推了推眼镜，"更糟糕的是，我们发现仁和医院可能也有内鬼。"

颜书瑶倒吸一口冷气："是谁？"

"还在调查，但很可能是高层。"李副局长拿出一份文件，"这是你们带来的证据，加上我们掌握的情报，已经足够立案侦查了。"

"那夏远川的清白..."

"别急，颜护士长。"李副局长微笑，"我们还需要一个关键证据——老教授体内残留的药物成分分析。如果证明他被注射了某种特定药物，就能直接关联到美诺集团。"

"老教授现在情况如何？"夏远川问道，声音中透着真切的关心。

"稳定但未苏醒。"李副局长叹了口气，"张明辉已经封锁了医院的相关记录，我们的人很难接近。"

颜书瑶突然想到什么："林护士！她是张明辉的远亲，也是换药的人。如果能找到她..."

"已经派人去找了，但她似乎失踪了。"李副局长皱眉，"很可能被张明辉藏起来了。"

会议持续了近两小时，制定了详细的行动计划。李副局长会协调警方和纪委介入调查，而夏远川和颜书瑶则需要暂时留在省城，直到确保安全。

离开卫生厅时，天色已晚。小陈送他们回安全屋，路上夏远川异常沉默。回到公寓后，颜书瑶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夏远川站在窗前，背影显得格外孤独："我在想老教授...还有所有可能被那种药物伤害的病人。"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作为医生，我们宣誓首先不伤害病人。而那些人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拿人命当筹码..."

颜书瑶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们会阻止他们的。"

夏远川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突然紧紧攥住她的手指："书瑶...如果事情变得更危险，我希望你..."

"别说完那句话。"颜书瑶打断他，声音坚定，"我不会临阵退缩。这不仅关乎你的清白，也关乎病人的安全。作为护士，我也有责任。"

夏远川深深地看着她，眼中的情绪如潮水般翻涌。最终，他轻轻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谢谢你。"

这个拥抱温暖而坚实，颜书瑶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她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片刻的安宁中。

第二天清晨，一通电话打破了平静。小陈急匆匆地赶来安全屋，带来了最新消息。

"林护士找到了！"他气喘吁吁地说，"她在邻省一家小医院试图用假名就医，被我们的系统识别出来了。"

"她说了什么？"夏远川立刻问道。

"刚开始什么都不肯说，但当我们提到可能面临谋杀未遂指控时，她崩溃了。"小陈兴奋地说，"她承认是张明辉指使她换了老教授的药，还提供了他们之间的转账记录和通话录音！"

颜书瑶和夏远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希望。

"还有更好的消息。"小陈继续说，"李副局长已经拿到了老教授的血液检测报告，确认体内有美诺集团那种实验药物的残留。证据链完整了！"

"张明辉呢？"夏远川问。

"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小陈笑着说，"纪委同时搜查了美诺集团的办公室，找到了大量行贿记录。这个案子牵扯的人比想象中还多。"

颜书瑶长舒一口气，多日来的紧张终于得到释放。她看向夏远川，发现他眼中也有释然，但深处仍有一丝阴霾。

"怎么了？"她轻声问。

夏远川摇摇头："只是想到...如果没有你的坚持和帮助，我可能已经..."

"但事实是，我们做到了。"颜书瑶坚定地说，"一起。"

小陈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呃...李副局长说你们可以准备回程了。夏主任的停职令已经撤销，医院那边也安排了人清理你们的宿舍，确保安全。"

"谢谢。"夏远川点点头，"我们明天就回去。"

小陈离开后，公寓里再次剩下他们两人。胜利的喜悦中夹杂着一丝奇异的不舍——回到医院后，他们将重新穿上白大褂，恢复医生和护士长的专业身份，而这段共同逃亡的经历将成为一段秘密的回忆。

"在想什么？"夏远川轻声问。

颜书瑶微笑："在想回去后怎么跟护士站的小姑娘们解释我的突然消失。"

"就说..."夏远川罕见地开了个玩笑，"你被一个麻烦的外科医生拐跑了。"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期待与忐忑。明天他们将回到各自的位置，但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