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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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公路上的路灯在车窗外交替闪过，像一条流动的光河。颜书瑶紧握着安全带，不时通过后视镜查看是否有人跟踪。

"应该甩掉他们了。"夏远川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默，"到省城还要两小时，你可以休息会儿。"

颜书瑶摇摇头："我不累。"她转向夏远川，"你认识省卫生厅的李副局长？"

"他是我在约翰霍普金斯时的学长，为人正直。"夏远川简短地回答，"也是他推荐我回国后选择仁和医院的。"

"为什么是仁和？"颜书瑶好奇地问，"以你的资历，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医院。"

夏远川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李学长说那里需要好的心外科医生，而且..."他顿了顿，"离我的家乡比较近。"

这是夏远川第二次提及自己的过去。颜书瑶注意到每当谈到个人话题，他的语气就会变得略微不同，像是小心地试探着分享一些长期封存的记忆。

"你家乡在哪？"颜书瑶轻声问。

"青林镇，一个小地方。"夏远川的目光依然盯着前方的道路，"我父亲是那里的乡村医生。"

颜书瑶想起夏远川曾提过他父亲因心梗去世的事。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选择心外科..."

"很老套的动机，是不是？"夏远川的嘴角浮现一丝自嘲的微笑，"试图用职业成就来弥补童年的无力感。"

这个坦诚的自我剖析让书瑶心头一颤。在昏暗的车厢里，夏远川侧脸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而脆弱，与平日手术室里那个冷静自持的外科主任判若两人。

"不，这很勇敢。"颜书瑶真诚地说，"你把伤痛转化成了救人的力量。"

夏远川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情绪。就在这时，一辆黑色SUV突然从后方加速逼近，大灯刺眼地照进他们的后视镜。

"抓紧！"夏远川猛地踩下油门。

颜书瑶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被惯性压在了座椅上。夏远川熟练地换挡加速，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后视镜里，那辆SUV紧追不舍。

"是刚才那些人？"颜书瑶心跳如鼓。

"很可能。"夏远川的声音异常冷静，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的紧张，"坐稳，我要甩掉他们。"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左右穿梭，夏远川的驾驶技术出奇地好，几次惊险的超车让颜书瑶屏住了呼吸。然而那辆SUV依然紧咬不放。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颜书瑶紧握车门上方的把手。

"可能跟踪了你的手机。"夏远川迅速瞥了她一眼，"关机，取出电池。"

颜书瑶照做后，夏远川突然驶入一个紧急出口，车子冲下高速公路，驶入一条乡间小路。颠簸的路面让车身剧烈摇晃，颜书瑶的牙齿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一股铁锈味在口中蔓延。

"抱歉。"夏远川简短地说，眼睛不断扫视后视镜和前方的路。

经过十几分钟的曲折行驶，他们终于甩掉了追踪者。夏远川将车停在一片树林旁的空地上，熄火关灯。黑暗中，两人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你还好吗？"夏远川转向书瑶，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关切。

"没事，就是...有点刺激。"颜书瑶试图开个玩笑缓解紧张，但声音却微微发抖。

夏远川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温暖而坚定："不会再有危险了。我保证。"

这个意外的肢体接触让颜书瑶心跳漏了一拍。在微弱的月光下，夏远川的眼睛像两颗深邃的黑曜石，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的手掌宽大而粗糙，是常年手术留下的痕迹，却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我们现在怎么办？"颜书瑶轻声问，没有抽回手。

夏远川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缓缓收回手："他们可能封锁了去省城的主要道路。我们得找个地方过夜，明天再想办法联系李副局长。"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路边一家名为"平安"的小型汽车旅馆。霓虹灯招牌缺了几个笔画，停车场里只停着几辆旧车。

"这里应该安全。"夏远川评估道，"我用现金支付，不登记身份证。"

旅馆前台是个睡眼惺忪的中年妇女，对深夜来客见怪不怪。夏远川要了两间相邻的房间，但当他们走到走廊尽头时，才发现只有一间是可用的。

"另一间的钥匙找不到了，要不你们将就一晚？"老板娘打着哈欠说，"床够大，而且有沙发。"

颜书瑶和夏远川交换了一个尴尬的眼神。最终夏远川点头同意，接过钥匙。

房间比想象中干净，但狭小得可怜。一张双人床，一个旧沙发，简易卫生间，仅此而已。颜书瑶站在门口，突然意识到他们即将共处一室过夜，脸颊不自觉地发烫。

"你睡床，我睡沙发。"夏远川径直走向那个看起来根本容不下他高大身躯的沙发。

"沙发太小了，你会不舒服的。"颜书瑶下意识反对。

夏远川已经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深蓝色衬衫。在旅馆昏黄的灯光下，他肩膀的线条显得格外分明："没关系，我在医院值班时经常睡更不舒服的地方。"

颜书瑶还想说什么，但一阵突如其来的雷声打断了她。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敲打着旅馆薄薄的窗户。

"看来我们暂时走不了了。"夏远川走到窗前拉上窗帘，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一次性手机，"我试试联系李副局长。"

颜书瑶点点头，趁机拿起洗漱包进了卫生间。关上门后，她深吸一口气，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眼睛因为紧张而睁得很大，嘴唇上还有刚才咬破的小伤口。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医院护士长变成亡命之徒的同伴，而她的搭档竟然是那个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夏远川。

她快速洗漱完毕，换上随身带的简单换洗衣物——一件T恤和一条运动裤。走出卫生间时，夏远川已经打完电话，正站在窗边透过窗帘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联系上了吗？"颜书瑶问。

夏远川转过身，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李副局长明天一早会派人来接我们。他让我们保持隐蔽，说事情比想象的更复杂。"

"什么意思？"

"副秘书长背后可能有一个医疗利益集团。"夏远川走近几步，声音压低，"三年前那台手术，患者家属拒绝使用标准治疗方案，坚持要用某种实验性药物。手术本身成功，但药物引发了不可逆的并发症。"

颜书瑶瞪大眼睛："所以...那不是你的责任？"

"医学委员会调查后确认是药物问题，但家属拒绝接受结果。"夏远川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影，"现在看来，他们可能从一开始就与药厂有利益关系，想通过那台手术推广那种药物。"

"而老教授..."

"是个幌子。他们想借机毁掉我的职业生涯，同时转移对那种药物的关注。"夏远川苦笑，"很讽刺，是不是？我回国是为了远离那些商业医疗的肮脏把戏。"

颜书瑶走到他身边，不假思索地握住他的手："我们会证明你的清白。"

夏远川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没有抽离。窗外的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房间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为什么相信我？"他突然问，声音异常柔和，"在医院里，你本可以置身事外。"

颜书瑶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我了解你。了解你对病人的负责，对专业的执着。"她顿了顿，"而且...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夏远川深深地望着她，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就在这微妙的时刻，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低沉的说话声。

两人同时僵住。夏远川迅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颜书瑶看到他的背部肌肉瞬间绷紧。

"他们找到这里了。"夏远川无声地做口型，"至少三个人。"

颜书瑶的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膛。夏远川环顾房间，迅速制定计划："卫生间窗户，可以通向后院。我引开他们，你趁机逃走。"

"不！"颜书瑶坚决地摇头，声音压得极低，"我们一起走。"

夏远川还想说什么，但门把手已经被转动——他们忘了锁门！

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夏远川猛地将颜书瑶推向卫生间方向，自己则迎向闯入者。颜书瑶踉跄着站稳，回头看到三个彪形大汉已经冲进房间，为首的正是白天在停车场试图拦截她的那个男人。

"夏医生，跟我们走一趟吧。"男人冷笑道，"副秘书长想和你'叙叙旧'。"

夏远川站在房间中央，姿态放松却充满戒备："有什么事在这里说。"

"恐怕由不得你。"男人使了个眼色，两个同伙向夏远川逼近。

颜书瑶知道夏远川虽然体格健壮，但不可能同时对付三个专业打手。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房间寻找任何可用的武器。当她的视线落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水壶时，一个大胆的计划形成了。

"夏远川！"她突然大喊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打手们转向她的瞬间，她抓起水壶狠狠砸向墙壁，玻璃碎裂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如同爆炸。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夏远川反应极快，一个肘击放倒了最近的一个打手。颜书瑶则抄起台灯砸向第二个打手的后背。那人吃痛转身，却被夏远川从侧面一脚踹倒。

"跑！"夏远川抓住颜书瑶的手腕，冲向门口。

但为首的男子已经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堵住了去路："想都别想。"

时间仿佛凝固了。颜书瑶感到夏远川的手紧了紧，她下意识地贴近他的后背，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和快速的心跳。

"最后机会，夏医生。"男人晃了晃匕首，"乖乖跟我们走，不然后果自负。"

夏远川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向房间的灯泡。随着"砰"的一声，房间陷入黑暗。

混乱中，颜书瑶感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向一侧。夏远川似乎对房间布局了如指掌，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准确导航。他们冲进卫生间，夏远川迅速锁上门，然后推开狭小的窗户。

"你先走！"他在她耳边急促地说，热气拂过她的耳廓。

颜书瑶没有犹豫，爬上洗手台钻出窗户。窗外是一个狭窄的逃生梯，通向旅馆后面的树林。她刚站稳，夏远川就跟了出来，身后传来打手们撞门的声音。

两人顺着逃生梯下到地面，立刻冲向树林。雨依然下得很大，冰冷的雨水很快浸透了衣服。颜书瑶的拖鞋在湿滑的地面上几乎无法行走，夏远川见状二话不说，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向前跑去。

被抱在夏远川怀里的感觉奇异而安心。尽管身处险境，颜书瑶却莫名地感到一阵温暖。夏远川的胸膛宽阔而坚实，心跳声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有力而急促。

他们跑进树林深处，确认没有人追来后，夏远川才小心翼翼地将颜书瑶放下。两人都气喘吁吁，浑身湿透，样子狼狈不堪。

"你没事吧？"夏远川双手扶着颜书瑶的肩膀，焦急地检查她是否受伤。

"我很好。"颜书瑶抓住他的手腕，"你呢？"

夏远川摇摇头，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你知道吗，我从来不知道颜护士长这么能打架。"

颜书瑶也忍不住笑了："彼此彼此，夏主任的身手也不像整天拿手术刀的人。"

两人相视而笑，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但现实很快重新降临——他们现在身处陌生郊外的树林，浑身湿透，没有交通工具，追兵可能还在搜寻。

"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雨。"夏远川环顾四周，"然后想办法联系李副局长。"

颜书瑶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幸好她习惯把手机和洗漱包一起带进卫生间。"手机还在，但电池..."

夏远川从自己口袋里取出电池，重新组装开机。令人惊喜的是，手机虽然进了水，但还能勉强使用。

"有信号！"颜书瑶惊喜地说。

夏远川立刻拨通了李副局长的电话，简短说明了情况。挂断后，他松了口气："他派的人半小时后会在树林另一头的公路边接我们。"

"那我们得继续走了。"颜书瑶说着，试图迈步，却因湿滑的地面差点摔倒。

夏远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然后直接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不用，我可以..."

"你的拖鞋已经坏了，地上全是树枝和碎石。"夏远川不容拒绝地说，"别浪费时间。"

颜书瑶不再争辩，小心地趴上他的背。夏远川轻松地站起身，仿佛她没有重量一般。他的后背温暖而坚实，书瑶不由自主地搂紧了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肩膀上。

夏远川稳步前行，小心避开湿滑的地方。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混合着汗水滑下脖颈。颜书瑶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雨水和淡淡古龙水的气息，莫名地令人安心。

"夏远川。"颜书瑶突然轻声唤他的名字。

"嗯？"

"谢谢你...保护我。"

夏远川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前行："应该是我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砸那个水壶..."

"我们算是互相拯救了。"颜书瑶微笑着说，尽管知道他看不到。

夏远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我不能失去你。"

这句话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沉重。颜书瑶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在雨声和脚步声的间隙，她听到夏远川继续说："自从回国后，你是第一个...真正理解我的人。"

颜书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将脸更紧地贴在他的肩膀上。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在生死逃亡的路上，两颗原本孤独的心正在悄然靠近。

半小时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公路边停着的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站在车旁，看到他们后立刻挥手示意。

"李副局长派我来的。"年轻人自我介绍道，"叫我小陈就好。快上车，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夏远川小心地将颜书瑶放下，两人钻进后座。车子立刻启动，驶向省城的方向。

颜书瑶透过雨水模糊的车窗，看着那片树林渐渐远去。她知道，前方的路或许更加危险，但此刻她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心——无论面对什么，她都不会让夏远川独自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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