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管室内，紧张的气氛几乎凝固成实体。老教授躺在手术台上，面色灰白，监护仪发出的规律"滴滴"声成了唯一打破寂静的存在。

颜书瑶站在手术台旁，迅速而有序地准备着各种器械和药物。她的动作精准如机械，眼神专注得几乎忘记了眨眼。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职业本能——在危机时刻，所有杂念自动屏蔽，只剩下专业与责任。

夏远川穿着手术服走进来，帽子和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正专注地扫视着手术室的每一个细节。

"麻醉准备好了吗？"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低沉而清晰。

"已经完成诱导，生命体征暂时稳定。"麻醉师回答。

夏远川点点头，目光转向颜书瑶："颜护士长，我需要你全程监控患者的血流动力学变化，任何细微波动立即告诉我。"

"明白。"颜书瑶简短回应，调整了一下监护仪的位置，确保自己能第一时间看到所有数据。

手术开始了。夏远川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没有丝毫多余。导管在他的操控下如同有了生命，顺着血管向心脏前进。颜书瑶注意到他的手法极为娴熟，远超她合作过的多数外科医生。

"显影剂注入。"夏远川指示道。

屏幕上逐渐显示出冠状动脉的图像。颜书瑶倒吸一口冷气——左前降支近端几乎完全闭塞，右冠状动脉也有严重狭窄。

"比想象的更糟。"心内科的张医生小声嘀咕。

夏远川的眼睛眯了眯："准备支架，先处理左前降支。"

手术紧张地进行着。颜书瑶全神贯注地配合着夏远川的每一个指令，同时密切监控着患者的各项指标。她注意到老教授的血压开始有下降趋势。

"夏主任，血压降到85/50，心率增快到110。"她立即报告。

夏远川头也不抬："加快输液速度，准备多巴胺。"

颜书瑶迅速执行，同时继续观察："血氧也开始下降，92%...90%..."

"气道压力增加，可能是肺水肿。"麻醉师紧张地说。

手术室内气氛骤然紧张。颜书瑶看到监护仪上的数字继续恶化，老教授的脸色变得更加灰暗。这种情况随时可能演变成心跳骤停。

夏远川的声音却依然冷静："颜护士长，准备气管插管设备。张医生，继续支架放置，我来处理肺水肿。"

他的指令清晰而果断，没有丝毫犹豫。颜书瑶立即准备好插管设备，同时协助麻醉师调整呼吸机参数。

夏远川迅速评估了状况，调整了药物剂量，同时指导书瑶："抬高床头30度，给予速尿20mg静脉推注。"

颜书瑶精准执行，动作没有丝毫拖沓。她注意到夏远川在处理危机时的镇定自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种专业自信让她也不由自主地安定下来。

"血压回升到95/60，血氧稳定在93%。"几分钟后，书瑶报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夏远川点点头，继续专注于血管再通。接下来的两小时里，手术室内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颜书瑶几乎忘记了时间流逝，全身心投入到配合工作中。

当最后一个支架成功放置，血流恢复通畅时，颜书瑶看到夏远川的肩膀几不可见地放松了一毫米。

"手术完成，送ICU密切监护。"夏远川宣布道，声音中终于透出一丝疲惫。

颜书瑶协助将老教授转移到推床上，检查所有管线连接无误。当她抬头时，发现夏远川正在看她。

"配合得很好。"他简单地说，眼神中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团队合作。"颜书瑶微笑回应，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高强度专注后的松懈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站了近四个小时，双腿发酸。

夏远川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疲惫："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交接我来处理。"

颜书瑶摇摇头："我得确保病人安全到达ICU。"

夏远川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当推床被推出手术室时，颜书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

"我爷爷怎么样？"一个中年男子焦急的声音传来。

颜书瑶看到院长正在安抚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那位市政府官员，老教授的孙子。

"手术很成功，但还需要观察..."院长解释道。

中年男子却激动地打断："如果有什么闪失，你们医院要负全责！我爷爷是国家级的专家，你们知道他的价值吗？"

颜书瑶皱了皱眉，这种言论总是让她不舒服——每个生命都是平等的，不该因为身份地位而有差别对待。

她感觉到夏远川走到了她身旁。

"病人家属？"他低声问。

颜书瑶点点头："老教授的孙子，市政府副秘书长。"

夏远川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大步走向那位副秘书长。

"我是主刀医生夏远川。"他直接说道，声音冷静而专业，"您祖父的手术很复杂，但目前状况稳定。您现在可以去ICU等候区，稍后会有医生向您详细说明情况。"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天生的权威感。副秘书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在夏远川冷静的注视下，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颜书瑶惊讶于夏远川处理这种场面的能力——既不失专业尊严，又平息了家属的焦虑。这与他平时沉默寡言的形象大相径庭。

将老教授安全送入ICU后，颜书瑶终于松了口气。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晚上九点半了。这场原计划两小时的手术最终持续了近五个小时。

她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向更衣室，却在走廊拐角处看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夏远川靠坐在走廊长椅上，头向后仰着，双眼紧闭。他的口罩已经摘下，露出苍白的脸色和紧锁的眉头。在手术室里的那种凌厉气场完全消失了，此刻的他看起来疲惫不堪。

颜书瑶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夏主任，你还好吗？"

夏远川猛地睁开眼睛，迅速坐直身体，仿佛刚才的脆弱从未存在过："我没事。"

但他的声音出卖了他——比平时更加沙哑，还带着一丝颤抖。

颜书瑶敏锐地注意到他额头上的细密汗珠和微微发抖的手指："低血糖？"

夏远川略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可能吧。"

"什么时候吃的最后一餐？"颜书瑶问道，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

夏远川思考了一下："...昨天晚餐。"

"什么？"颜书瑶瞪大眼睛，"你是说你从昨天晚餐后就没再进食？今天一整天？还做了一台五小时的高难度手术？"

夏远川接过巧克力，撕开包装："太忙了，忘了。"

颜书瑶摇摇头，既震惊又无奈："等着，我去护士站给你拿点吃的。"

没等他回应，她已经快步走向护士站。几分钟后，她带着一份盒饭和一杯热牛奶回来。

"微波炉热的，可能不太好吃，但总比饿晕强。"她把食物递给夏远川。

夏远川接过食物，低声道谢。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但速度不慢，显然确实饿坏了。

"你经常这样忘记吃饭吗？"颜书瑶忍不住问。

夏远川喝了口牛奶："工作忙的时候。"

"作为医生，你应该知道规律饮食的重要性。"书瑶双手叉腰，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护士长训话的调调。

夏远川抬头看她，嘴角微微上扬："颜护士长教训得是。"

这个近乎微笑的表情让颜书瑶愣了一下。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疲惫的夏远川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甚至有一丝...可爱？

她迅速驱散这个荒谬的想法："我去ICU看看老教授的情况，你吃完早点回去休息吧。"

夏远川点点头，又恢复了那副平静的表情："明天见，颜护士长。"

颜书瑶转身走向ICU，心里却忍不住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个疲惫的夏远川。那个在手术室里如同战神般冷静自若的男人，原来也会累，也会忘记吃饭，也会在无人的走廊上短暂地卸下防备。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某个地方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