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回来，惊慌地将书放回原处，跪倒在地："大少爷恕罪！奴婢...奴婢只是在整理书籍..."
我走到她面前，俯身问道："《离骚》中'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下一句是什么？"
她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咬着唇不说话。
"青梅，"我柔声道，"你若真不识字，我绝不会责怪你。但若你欺骗于我，却是不该。"
她的肩膀越发颤抖，最终，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苟余情其信芳，长怀思而自咏。"
正确的下一句诗。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丫鬟。"
青梅仍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求大少爷别声张，奴婢只是...只是想多读些书罢了。"
"为什么要隐瞒？"我问，"在我府上读书有何不可？"
青梅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奴婢曾在前主人家见过一个识字的丫鬟，因写了些不该写的东西，被打断了手指，发卖到了青楼。从那以后，奴婢便发誓要隐藏这个本事。"
听到这里，我不由联想到翠儿的遭遇，心中一阵刺痛。在这个世道，主仆有别，男女有别，一个下人丫鬟若有超出身份的才学，确实容易招来灾祸。
"在我这里，你不必担心这些。"我认真地说，"我府上虽有规矩，但我绝不会因你识字而责罚你。相反，我很欣赏有上进心的人。"
青梅抬起头，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大少爷当真不怪罪奴婢？"
"不仅不怪罪，"我微笑道，"从今日起，你若有不懂的字句，尽管问我。我的书，你也可自由翻阅，只是要爱惜些。"
从那日起，我与青梅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表面上，她仍是我的丫鬟，但在书房的那一方天地里，我们更像是忘年交。我发现她不仅识字，而且天资聪颖，理解力极强。短短几个月里，她便能通读我给她的诗文，并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有一日，我正为一首古诗的意境而困惑，随口问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你以为作者想表达什么？"
青梅思索片刻，轻声答道："大约是闲适吧。采菊本是闲事，而能在劳作之余抬头望山，必是心无挂碍之人。大少爷日日为科考奔波，怕是难有此闲情。"
她的回答简单却一针见血，令我深感触动。是啊，我何曾有过真正的闲适时光？从小到大，我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期望，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复兴梦。
"青梅，"我突然问道，"你可有什么愿望？"
她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犹豫再三，才怯怯地说："奴婢...奴婢只愿能多读些书，多识些字。若能写得一手好字，就更好了。"
我笑了："写字有何难？明日起，我教你写字。"
就这样，我开始在闲暇时教青梅写字。她学得极快，不出半年，便能写出一手清秀的字迹。看着她在纸上一笔一画地描摹，眉间含着专注，我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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