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二十三分，孟宴臣睁开眼睛。
卧室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运转的低鸣声。他盯着天花板上隐约的灯影轮廓，发现自己毫无睡意。
这种清醒很陌生。
他习惯规律作息，十一点前入睡，六点起床。偶尔因为工作熬夜，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大脑异常清晰，心跳比平时快，却不是因为焦虑或紧张。
他翻了个身，枕头上传来淡淡的洗发水香气。那是姜云泱常用的牌子，花果调，甜而不腻。
晚上她离开前说“明天见”时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
不是那种刻意讨好的甜笑，而是眼角微弯，眼神清亮，透着一种坦然的期待。
心脏又轻轻跳快了一拍。
孟宴臣皱了皱眉，抬手按在胸口。
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大学时，第一次独立完成并购案，站在会议室里做汇报，看着父亲点头认可的那个瞬间。
心跳加速，手心微汗，但整个人是兴奋的，充满成就感。
可现在，他明明只是躺在床上。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在黑暗的床头柜上投射出一小片光晕。
孟宴臣伸手拿过来。
是姜云泱发来的微信：「睡了没？」
时间是凌晨一点二十五分。她也没睡。
孟宴臣打字回复：「还没。」
消息几乎秒回：「我也睡不着。」
他看着那行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该回什么？
问她为什么失眠？
还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
最后弹出一条新消息：「能打电话吗？打字有点累。」
孟宴臣看着这句话，没有立刻回复。
深夜的电话，意味着更私密的交流，更直接的对话。
这和他们目前保持的界限有些冲突——礼貌，克制，保持距离。
但他还是点了拨号键。
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喂？”
姜云泱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低一些，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但显然很清醒。
“嗯。”
孟宴臣应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怎么还没睡？”
电话那端传来轻微的窸窣声，像是她在调整姿势。
“脑子有点乱，睡不着。”
姜云泱顿了顿，“你呢？也睡不着？”
“嗯。”
“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直接。
孟宴臣沉默了几秒，选择实话实说：“在想今天的事，也在想……之后的事。”
“许沁？”
“一部分。”
姜云泱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她说：“我下午看电影时，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关于明天的约会。”
她的语气轻松了些，“除了看电影，我们还能做点什么？总不能每次见面都是吃饭、看电影、回家——太像完成任务了。”
孟宴臣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你想做什么？”
“嗯……”
姜云泱似乎在思考，“抓娃娃怎么样？”
孟宴臣怔住了。
“抓娃娃？”
“对，商场里那种游戏厅。”
姜云泱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你去过吗？”
“……没有。”
“我也猜你没有。”
她笑出声来，“孟总这种身份，应该不会去那种地方。”
孟宴臣听着她的笑声，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听起来你很有经验？”
“经验谈不上。”
姜云泱说，“但我看别人玩过。技术好的，能抓一堆；技术差的，砸多少钱都抓不到一个。”
“你呢？”
“……差一点就抓到了。”
孟宴臣听出了她话里的心虚，低笑了一声：“差一点？”
“重点不是结果，是过程。”
姜云泱立刻说，语气理直气壮，“抓娃娃的乐趣在于尝试，在于那种‘这次一定能行’的期待感。”
孟宴臣靠着床头，看向窗外深沉的夜色。
他忽然发现，和姜云泱说话时，他不需要思考太多。
不需要斟酌每句话的潜台词，不需要猜测她的情绪，也不需要担心说错什么会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这种轻松感，很陌生，但……不坏。
“好。”
他说，“明天去看完电影，去抓娃娃。”
“真的？”
姜云泱的声音里透着惊喜，“你不觉得幼稚？”
“不觉得。”
孟宴臣说，“既然你想尝试，那就试试。”
电话那端安静了几秒。
然后姜云泱轻声说：“孟宴臣，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配合我的突发奇想。”
她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也谢谢你……今晚接我电话。”
孟宴臣握着手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边框。
“不用谢。”
他说，“以后如果睡不着，可以随时打给我。”
这句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太超过了。
超出了他们目前约定的界限，超出了他们之间应有的距离。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
孟宴臣正要开口找补，姜云泱却说：“好。那你也一样。”
她的语气很自然，像是接受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约定。
孟宴臣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嗯。”
他应了一声。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话题散漫，从明天要看的那部科幻片的预告，到姜云泱公司项目的进展，再到孟宴臣下周要去参加的行业峰会。
没有重点，没有目的，只是闲聊。
凌晨两点零七分，姜云泱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困了？”
孟宴臣问。
“有点。”
她的声音带了点睡意，“你呢？”
“也该睡了。”
“那……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
孟宴臣放下手机，重新躺下。
卧室里恢复了安静，但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空气里不再只有空调的声音，还有刚才那段对话留下的余温。
他闭上眼睛，这次睡意很快袭来。
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要穿什么去抓娃娃？西装肯定不合适。
同一时间，姜云泱的公寓里。
她躺在床上，手机还握在手里，屏幕已经暗下去了。
嘴角的弧度却一直没消失。
今晚这通电话，是她的一次试探。
她想看看，在他们明确了界限、划清了底线之后，能不能建立起一点更私人的连接。
不是未婚夫妻那种仪式性的关系，而是两个独立的成年人，在尝试了解彼此的过程中，找到一点真实的亲近感。
结果比她预想的要好。
孟宴臣不仅接了电话，还聊了这么久，甚至答应了抓娃娃这种听起来就和他格格不入的活动。
这至少说明，他愿意为这段关系付出努力，愿意走出舒适区。
姜云泱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枕头上有她自己的气息，干净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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