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谢昭,字子明,自从六岁那年,父亲带着我拜访了洛阳城里最有名的丹青大家顾先生后,家中长辈看我的眼神里,便多了一种名为“寄托”的东西。
那日,我只是随手勾勒了几笔庭院中的芭蕉,顾先生便连连称奇,说我天赋异禀,乃是天生的画骨。父亲听了,脸上褶皱都舒展开了,逢人便说我日后必能光耀门楣,重振谢家声威。
谢家曾是洛阳城里响当当的书香门第,祖上出过状元,也曾入阁拜相。可惜到了我祖父这一辈,家道中落,虽仍有薄田几亩,宅院一座,却再无人在仕途上有所建树。父亲是家中长子,本也该走仕途,却因一场大病落下病根,体弱多病,只能在家中教导我读书识字。家族复兴的重担,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我这个独子身上。
祖父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声音沙哑地嘱咐我:“昭儿,谢家不能就此沉寂下去。你要勤加苦读,将谢家的名声再立起来。”我那时年幼,似懂非懂,只觉得祖父的手冰凉,心中有些害怕。
父亲对我的期望更甚。他每日都会督促我习字、读书,请来洛阳城里最好的先生教我诗词歌赋。顾先生也时不时地过来指点我的画技。我仿佛成了整个谢家的中心,所有的资源、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十二岁那年,参加了县试,竟一举夺魁。消息传回家中,父亲激动得热泪盈眶,母亲更是抱着我哭了好久。家中的叔伯姑姑们也纷纷前来道贺,言语中满是艳羡与恭维。他们曾经对我父亲的遭遇感到惋惜,如今却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这种被寄予厚望的感觉,起初让我有些飘飘然。但很快,我就感受到了随之而来的压力。我不能有丝毫懈怠,不能辜负所有人的期望。我必须更加努力,才能一步一步地实现他们心中的蓝图。
我的生活变得异常规律且单调。每日清晨,天还未亮,我就要起床习字;上午听先生授课;下午练习绘画;晚上则在父亲的监督下温习功课。没有玩乐,没有朋友,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书本、笔墨和画布。
父亲时常对我说:“昭儿,你生逢其时,谢家能否重回昔日荣光,全看你了。”他的眼神里,既有殷切的期盼,也有深深的忧虑。我知道,他担心我承受不住压力,担心我半途而废。
我也曾有过叛逆的时候,想逃离这种被规划好的人生。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想画一些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而不是为了应试而作。
有一次,我偷偷溜出家门,去城郊写生。那里有清澈的小溪,有茂密的竹林,还有野花盛开的山坡。我沉浸在自然的美景中,手中的画笔也仿佛有了生命。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绘画的乐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而不是为了成任务。
然而,当我尽兴而归时,却看到父亲焦急地站在门口等我。他没有责骂我,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里面有担忧,有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