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狂言：以死叩问的命运

　　神威散去，雪原死寂。孩子们惊恐的啜泣是这片空旷中唯一的声音。他们看着自己的母亲，那个刚刚在死神面前都无动于衷的母亲，此刻，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然后，她笑了。

　　起初是低沉的、压抑的轻笑，随即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近乎癫狂的、歇斯底里的大笑。笑声在雪原上回荡，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悲凉和绝望。

　　“哈哈……哈哈哈……果然！果然又是这样！！”

　　橘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她指着霍雨浩，又指向唐舞桐消失的天空，状若疯魔。

　　“看见了吗霍雨浩？！这就是命！我橘子的命！生来就是你们伟大爱情的陪衬！是磨刀石！是考验！”

　　“我的爱是算计，我的恨是罪孽，连我拼了命生下的孩子，都是‘变数’，是‘因果’！哈哈哈……”

　　孩子们被她从未展现过的疯狂模样吓得止住了哭泣，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不敢靠近。

　　霍雨浩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愤怒，有怜悯，更有一种深沉的疲惫。“橘子，你冷静一点……”

　　“冷静？我怎么冷静？！”橘子猛地收住笑声，尖锐地打断他，眼神涣散，语无伦次地嘶喊着，

　　“霍雨浩，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重生了！哈哈哈……我死过一次了！上辈子，我就这么蠢蠢地按照‘剧本’走了下去！”

　　“我不止想要你的种，我当时还想睡你！就在这片雪地里！可是唐三不许！他的威压警告我，碰都不能多碰你一下！你的心，你的身体，从里到外，早就被神明预定给了他的宝贝女儿！”

　　“我以为……我以为这次多生几个，把这一切都掀开，能激怒他，能让他直接杀了我！让我早点解脱！”

　　她踉跄着向前几步，几乎要扑到霍雨浩身上，眼神狂乱而绝望：

　　“可结果呢？还是这样！不杀我！留着我的命！然后你会成神，你会像个救世主一样，‘施舍’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让我对着他们，日日夜夜想着你，爱不得，恨不得，抱着这该死的遗憾和思念，郁郁而终！！”

　　“这就是我上辈子的结局！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她最后几乎是咆哮出来，声音嘶哑，充满了血泪。

　　“所以你杀了我吧，霍雨浩！就在现在！用你的帝剑，或者随便什么！”

　　“杀了我，天下就太平了！你的岳父满意了，你的舞桐不会伤心了，你的成神之路也清净了！杀了我啊！！”

　　她张开双臂，毫无防备地将胸膛暴露给他，眼神里是彻底的死寂和求死的渴望。

　　孩子们被母亲的话吓得再次哭喊起来：“妈妈！不要！”“父亲，不要杀母亲！”

　　霍雨浩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被重生记忆逼疯的女人，看着她眼中那深可见骨的创伤。良久，在橘子疯狂的注视和孩子们惊恐的哭声中，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所以，你折腾了这么一大圈，生了六个孩子，挑起战争，激怒神明……最终的目的，”

　　“就是求我，给你一个痛快？”

　　橘子狂乱的表情瞬间僵住。

　　霍雨浩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灵魂：

　　“你把我的孩子当作复仇的工具，把大陆的和平当作你求死的筹码，把你自己……当作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注定悲剧的符号。”

　　“橘子，你口口声声说挣脱命运，可你做的每一件事，不都是在按照你所谓的‘上辈子剧本’，在走向你认定的那个‘郁郁而终’的结局吗？”

　　“你问我知不知道？我现在告诉你，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死过一次，知道你心怀怨恨，知道你觉得全世界都欠你的。”

　　“但然后呢？”

　　“知道了这些，难道我，霍雨浩，就该乖乖配合你，当那个亲手杀死孩子母亲，以满足你悲剧期待的刽子手？！”

　　他上前一步，强大的气息不再针对孩子，而是稳稳地压向橘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若真想死，没人拦得住。但想借我的手来成全你的‘宿命’，恕不奉陪。”

　　“至于孩子……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我恩怨的延续，更不是你用来求死的工具！”

　　“从现在起，你若还想死，请便。但你若再敢利用他们半分……”

　　霍雨浩的眼中，第一次对橘子迸发出冰冷的杀机。

　　“我不介意，让你真正体会一下，什么是比死亡更痛苦的后果。”

　　雪原上，只剩下风声。橘子的疯狂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无所适从的茫然。

　　霍雨浩转过身，看向那群惊恐未定的孩子们，尤其是那个有着灵眸武魂的儿子霍晓。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

　　“别怕。以后……跟着我。”

　　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任何人的期望，而是作为父亲，为自己血脉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命运的绳索，似乎在这一刻，被这股凡人的意志，微微撬动了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