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的第一个春天来得猝不及防。前一晚还飘着细雨,清晨推开窗,就闻到了湿润的泥土气里混着的花香。宋知奕站在阳台上伸了个懒腰,后腰的旧伤在温泉和这段时间的休养下好了大半,连带着心情都轻快了不少。
“醒了?”谢慕言端着两杯热牛奶从厨房走出来,身上还系着宋知奕买的草莓图案围裙——当初被嘲笑“幼稚”,如今却成了家里的常驻装扮。他把牛奶递过去,目光落在阳台角落那两个并排摆放的极光瓶上。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像极光一样的光斑。
“枝枝呢?”宋知奕接过牛奶,没看到那只蓝灰色的猫。
“在院子里。”谢慕言笑着指了指楼下,“估计又在跟银杏树较劲。”
他们住的房子带个小院子,院里那棵银杏树是搬过来时特意移栽的,树干不算粗,却枝繁叶茂,据说是从宋知奕老家那棵老银杏树的根须上分出来的新株。此刻枝枝正蹲在树根旁,前爪扒着树皮,尾巴竖得笔直,盯着树杈上一个刚筑好的鸟窝,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宋知奕靠在栏杆上看了会儿,忽然被谢慕言拉了一把。“过来,给你看样东西。”
书房的抽屉里,谢慕言拿出一个厚厚的相册。封面是冰岛的星空,翻开第一页,是两张叠在一起的登机牌,日期正是去冰岛那天。再往后翻,是市政厅那支嵌着水晶的钢笔的照片,是蓝湖温泉蒸腾的雾气,是极光下交握的双手——谢慕言的手指修长,宋知奕的指尖还带着点没擦干净的火山泥。
最末一页贴着那两张烫金的证书复印件,旁边用银色水笔写着一行小字:“2025年8月5日,雷克雅未克,与你共赴永恒。”
“什么时候弄的?”宋知奕的指尖拂过那行字,眼眶有点热。
“回来后整理照片时弄的。”谢慕言从身后圈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以后每年都添点东西进去,等我们老了,就坐在银杏树下一页页翻。”
宋知奕笑了,转身回抱住他:“那得让枝枝也长命百岁,不然谁陪我们看。”
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枝枝气呼呼的“喵”声。大概是鸟窝里的麻雀没把它放在眼里,扑棱棱飞出来,落在了它头顶的树枝上。小家伙气得原地转了两圈,最后索性跳上旁边的石桌,对着天空龇牙咧嘴。
两人在阳台上看得哈哈大笑。谢慕言忽然想起什么,拉着宋知奕下楼:“对了,老李昨天打电话,说老家的树开花了,问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宋知奕愣了一下。老家的那棵老银杏树,是他们故事开始的地方。
“好啊。”他点头,弯腰把气鼓鼓的枝枝抱起来,“带枝枝一起回去,让它认认祖宗树。”
枝枝大概听懂了“回去”两个字,不满地在他怀里扭了扭,爪子却乖乖收了起来,只是尾巴还在轻轻拍打他的胳膊,像是在表达某种不情不愿的同意。
周末的高铁很安静。枝枝被装在便携猫包里,趴在宋知奕腿上,透过网格看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谢慕言靠在他肩上看文件,偶尔抬手替他理一理被风吹乱的刘海。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温润的光。
“还记得吗?”宋知奕忽然开口,“第一次跟你回老家,也是坐这趟车。”
谢慕言抬眸,眼底漾起笑意:“记得。你紧张得手心冒汗,还嘴硬说不热。”
那时候他们连并肩坐着都觉得心跳加速。如今却能坦然地靠在一起,聊着过去的小事,像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自然。
老家的变化不大,只是村口的路修得更平整了。树就立在巷口,枝桠上挂满了花,风吹过,落了一地花瓣,像铺了层地毯。
张阿姨正在树下择菜,看到他们回来,笑着招呼:“可算回来了!快进来坐,刚蒸了槐花糕。”
枝枝一落地就撒欢地跑,绕着老银杏树转了两圈,又跳上旁边的石碾子,对着树顶的花“喵”了一声,像是在打招呼。
“这小家伙,倒不认生。”张阿姨看着它笑,“跟你们俩一样,缘分早就定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花枝洒下来,落在石桌上的茶杯里,漾起一圈圈暖光。谢慕言和宋知奕坐在树下,像很多年前那个夏末一样,这一次,他们的手明目张胆地交握在一起。
枝枝趴在宋知奕腿上打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他的裤腿。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李婶在屋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老树的花瓣簌簌落下,沾了谢慕言一肩头。
宋知奕伸手替他拂去花瓣,指尖碰到他的衣领,被轻轻握住。
“你看。”谢慕言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温柔,“秘密真的会结果的。”
宋知奕抬头,看向满树繁花,又看向身边的人。是啊,那些藏在银杏树下的心事,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不敢说出口的喜欢,终究在时光里开成了花,结出了最甜的果。
风又起,花瓣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一个温柔的吻。
远处的天空很蓝,未来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