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建的大巴车驶入市区时，宋知奕还没醒。

车窗外的高楼次第掠过，夏末的晚风卷着尾气的味道灌进来，和山里的清新空气截然不同。谢慕言替他把被角掖了掖，指尖碰到他颈侧时，宋知奕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到了？”他声音发哑，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下意识往谢慕言怀里缩了缩，后腰的酸痛还在隐隐作祟。

“快了，过两个路口就到队里。”谢慕言摸了摸他的头发，“饿不饿？晚上想吃点什么？”

宋知奕揉了揉眼睛，手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脖子上，猛地想起白天谢慕言解颈链时的样子，耳尖腾地热了。他往窗外瞥了眼，正好看到街对面的火锅店，红白相间的招牌在暮色里亮得显眼。

“想吃火锅。”他低声说，声音里还带着点没睡醒的黏糊劲儿。

谢慕言低笑：“好，回去放了东西就去。”

车停在队里楼下时，同事们三三两两地拎着行李道别，小林路过他们座位时，冲宋知奕挤了挤眼：“宋队，谢律师，晚上约会愉快啊！”

宋知奕瞪他一眼，耳根却红得更厉害。谢慕言笑着应了声“谢谢”，伸手替宋知奕拎过背包，自然地揽住他的腰：“走吧。”

腰上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扶住他，宋知奕心里暖烘烘的，任由谢慕言半扶半搀着下了车。

回到家放下东西，两人换了身舒服的衣服就往火锅店去。正是饭点，店里人声鼎沸，热气混着牛油的香气扑面而来。谢慕言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靠窗的角落，点了宋知奕爱吃的毛肚和鸭肠，又加了份清汤锅底。

“怎么点清汤？”宋知奕挑眉，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想吃辣的”

“你后腰不舒服，少吃点辣。”谢慕言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回来时手里多了杯酸梅汤，“先喝点这个解解暑。”

宋知奕捏着冰凉的杯子，心里有点甜。他其实没那么娇气，只是被谢慕言这样惦记着，连酸痛都好像轻了些。

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毛肚在辣锅里涮上七上八下，裹着香油蒜泥送进嘴里，麻得舌尖发颤。宋知奕吃得急，额头上很快沁出薄汗，谢慕言拿着纸巾替他擦了擦，自己碗里的肉却没动几口。

“你也吃啊。”宋知奕夹了片肥牛放进他碗里，“总看着我干什么？”

“看你吃得多香。”谢慕言笑着把肥牛卷塞进嘴里，“比我自己吃还高兴。”

宋知奕被他说得脸热，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着邻桌小情侣的拌嘴。女孩抱怨男孩忘了纪念日，男孩急得脸红，结结巴巴地解释说最近太忙，其实早就订了礼物。

“你看他们。”宋知奕用下巴指了指，“跟你似的，嘴笨。”

谢慕言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我嘴笨？”他倾身靠近，声音压得低，带着点火锅的热气，“那昨晚是谁被我说得……”

“闭嘴！”宋知奕赶紧捂住他的嘴，左右看了看，幸好没人注意这边。他收回手，指尖还沾着谢慕言唇上的温度，烫得他心里发慌，“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谢慕言低低地笑，眼底的温柔漫出来，像锅里翻滚的汤。他不再逗他，安安静静地替他涮着菜，把煮好的虾滑一个个剥好，放进他碗里。

吃到一半，宋知奕的手机响了，是队里的电话。他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怎么了？”谢慕言见他挂了电话，眉头紧锁的样子，不由得担心起来。

“城西发现一具女尸，初步判断是他杀。”宋知奕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得回队里一趟。”

火锅还在咕嘟作响，刚煮好的宽粉沉在锅底，宋知奕却没心思再吃。他站起身，后腰的酸痛被骤然绷紧的神经压了下去，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谢慕言也跟着站起来，替他理了理衣领：“我送你过去。”

“不用，你吃完饭再回去吧。”宋知奕拿起手机，脚步已经往门口走，“我自己开车就行。”

“我不放心你。”谢慕言拎起他的背包追上去，“再说，说不定等会儿需要法律顾问呢？”

宋知奕脚步顿了顿，没再拒绝。

夜风更凉了，吹得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谢慕言开着车，宋知奕坐在副驾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屏幕上还停留在队里发来的现场照片。

“别担心。”谢慕言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去了先保护好自己，别硬撑。”他知道宋知奕的性子，一碰到案子就拼得厉害，更别说现在身上还有伤。

宋知奕“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路灯的光晕在玻璃上划过，像一串模糊的星子。他忽然想起下午在山里时，谢慕言替他解开颈链，那时的阳光和现在的夜色，好像是两个世界。

可无论是哪个世界，谢慕言都在他身边。

车停在警局门口时，宋知奕解开安全带，忽然凑过去，在谢慕言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等我回来。”他说完，推开车门就跑，耳后红得像要烧起来。

谢慕言愣在原地，手抚上被他亲过的地方，那里好像还残留着宋知奕唇上的温度，混着火锅的香气，烫得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宋知奕跑进警局的背影，那个总是别扭着，却在不经意间卸下防备的样子，让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车窗半开着，夜风卷着远处的警笛声飘进来。谢慕言拿出手机，给宋知奕发了条信息。

“我在车里等你，别太累。”

信息很快显示已读，却没有回复。谢慕言笑了笑，知道他一定是已经投入到案子里，连看手机的功夫都没有了。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警局大楼亮着的灯火，那里有宋知奕的战场，也是他想要守护的地方。

夜还很长，但只要想到等会儿能看到宋知奕回来的身影，再长的等待，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