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

王楚钦盯着记分牌上刺眼的比分——11:9，孙颖莎的名字又一次高高挂在榜首。他攥紧球拍的手指节发白，耳边嗡嗡响着观众为对手欢呼的浪潮。这是他们拆队后第七次交手，也是他第七次败北。

训练馆的灯在深夜仍亮着。王楚钦机械地重复发球动作，汗水顺着下巴砸在蓝色地胶上。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孙颖莎发来的技术分析视频，最后附了句“明天加油”。他猛地将手机反扣，球拍砸向墙壁的闷响惊醒了隔壁值班的老张。

“小王啊...”老张递来毛巾时欲言又止。王楚钦看见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乱发下通红的眼睛像困兽。去年此时他们还在混双领奖台上碰杯，汽水泡沫沾在孙颖莎睫毛的样子，比现在大屏幕上她冷静的赛后采访真实千万倍。

布达佩斯公开赛抽签仪式上，孙颖莎穿着新款国家队服走过他身边，衣领上三颗金星刺得他眼眶发疼。当主持人调侃“这次能破魔咒吗”，他扯出笑容说“尽量”，指甲却掐进了掌心。转身时听见她助理小声说：“莎莎这次准备用新研究的逆旋转接发球...”

决赛局18:19的关键分，那个熟悉的逆旋转发球果然来了。王楚钦在挥拍瞬间就听见了球撞网的声响。裁判哨声未落，黑色碳素球拍已经狠狠砸向地面，弹起的碎片划过他小腿。全场寂静中，孙颖莎捡球的动作顿在半空，他看见她瞳孔里映出自己扭曲的脸。

“你他妈满意了？”更衣室里他踹翻长凳，手机里教练的未接来电堆成红色瀑布。门突然被推开，孙颖莎握着冰袋的手在发抖：“你膝盖...”他抓起外套擦过她肩膀，闻到她发间还是那股柠檬洗发水味道。走廊监控拍到他摔碎备用拍时，金属框架在墙上撞出蛛网裂痕。

国际乒联的禁赛通知和心理咨询表同时送到宿舍。王楚钦在深夜点开孙颖莎的采访回放，她对着镜头说“每位运动员都有自己的成长节奏”时，背景音里传来他摔拍的闷响。窗外开始下雨，他摸到枕头下的混双金牌，冰凉金属上还留着两道并排的指甲划痕——那是去年她夺冠后太兴奋，抢奖牌时不小心抓的。

最后一次心理咨询那天，王楚钦看见孙颖莎在训练馆加练反手拧拉。她脚踝上缠着新绷带，却坚持打完最后一筐多球。离开时路过垃圾桶，里面躺着被肢解的球拍，黑色胶皮像块溃烂的创可贴。他忽然想起少年组决赛后，那个扎冲天辫的小女孩踮脚把金牌挂在他脖子上说：“下次我赢回来你别哭啊。”

机场广播响起登机提示时，王楚钦把手机相册里所有混双合照拖进了加密文件夹。孙颖莎刚更新的朋友圈照片里，她和新搭档举起冠军奖杯，玻璃奖杯反射的光斑落在他熄灭的屏幕上，像很久以前汽水泡沫消失前最后的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