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珍垂下眼睛，看着自己布满老年斑的双手。沉默许久后，她轻声说：「我考虑考虑吧。」
第一次走进那个社区活动中心时，梁玉珍浑身不自在。墙上贴着各种理论和概念，她一个字都看不懂。房间里还有其他几对家庭，有老人，有年轻父母，甚至还有几个孩子。
「欢迎各位来到我们的家庭和谐成长营。」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性走到教室中央，「我是张老师，在未来的八周里，我会和大家一起探讨如何建立更健康的亲子关系和家庭交流模式。」
梁玉珍坐在椅子上，手指不停地卷着衣角。谭雅坐得很直，但她能看出儿媳的紧张——眼睛红红的，大概是来之前又哭过。
「今天我们先来做个简单的活动。」张老师拿出一叠卡片，「请每个家庭成员写下自己最近的一个烦恼和一个期待，不用署名，我们稍后会讨论这些内容。」
梁玉珍接过卡片和笔，想了半天才写下：「烦恼：儿子儿媳不理解我的付出。期待：希望大家和睦相处。」
卡片被收上去后，张老师随机抽取并朗读：「这位家庭成员写道：烦恼——我感觉自己做什么都不对，照顾不好孩子，也让婆婆失望。期待——希望能成为一个好妈妈，不再让家人担心。」
梁玉珍的身体僵了一下，她偷偷看向谭雅，发现她正低着头，眼泪滴在双手上。
「这位家庭成员写道：烦恼——我夹在妻子和母亲中间，两边都不想伤害。期待——希望能找到平衡点，让两个我最爱的人都好起来。」
张老师继续朗读着，最后念到了梁玉珍的卡片。当听到自己的文字被读出来时，她感到一阵羞愧——原来在别人看来，她的表达如此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生硬。
「今天我们先到这里。」活动结束时，张老师说，「回家后，请大家思考一个问题：当我们说"不理解我"时，我们具体希望对方理解什么？」
回家的路上，三人沉默不语。梁玉珍觉得整个活动毫无意义，但看到儿子儿媳的卡片内容，她心里又泛起一丝波澜。
第二周的活动中，张老师让每个人分享自己小时候的一个记忆。
「我记得小时候，每次生病，我奶奶都会熬一碗特别苦的中药。」谭雅轻声说道，「我不想喝，奶奶就说："不喝就打你。"但其实她从来没打过我，只是吓唬我。后来她走了，我常常想，那些苦药里面都是她的爱...」
梁玉珍听着，想起自己也常这样威胁孙子："不听话就不要你了。"突然间，她感到一丝不安。
轮到梁玉珍时，她犹豫了一下，「我小时候家里穷，我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十二岁那年，我发高烧，我妈走了十里路给我找医生，但是没钱买药。后来是村里一个老太太给了点草药才救了我。」她停顿了一下，「那时候我就想，等我有了孩子，一定不让他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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