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我忘却的第十年，我的挚徒每年都会来峡谷最深处看我一次，如今他道行精深，踏入这满是禁制的秘境也不过是挥袖之间，轻松至极。
按说今日是我陨落十周年，他应当在紫气东来时分准时而至，可他迟迟未现身。我在那片曾经吞噬了我半条命的血池旁等了又等，又在那株千年不死藤上守了数个时辰。兴许是我来回徘徊太过焦躁，引得附近的游魂野鬼都开始不满，纷纷对我指指点点，甚至有几个胆大的上前驱赶。
我懒得与这些无知小鬼纠缠，只想整理好道袍上那些褶皱，手却直接穿过了自己的躯体。一旁那只被剐了千刀的怨鬼嘲笑我又忘了自己已是亡魂，我不予理会，区区十年对我而言不过弹指，当年一次闭关清修都是百年起步。
从晨光熹微等到夜幕低垂，我那心头挚徒竟始终不见踪影。或许沧海桑田，这么多年过去，他终于放下了对我的执念，那我也当是时候随黄泉路去了。
我问那怨鬼如何才能唤来引魂使者，我想成这最后的超脱。
怨鬼满身伤痕蠕动，问我为何不再等等。
我道前尘已断，何必眷恋。
怨鬼瞳孔中闪过一丝嘲讽，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他一边咒骂我生前定是被雷劈傻了才说这等酸腐之语，一边却指点我如何寻找那专勾亡魂的钩使。
我双手抱拳，深深作揖，感谢他这十年来的陪伴。他摆摆手不屑与我行这些虚礼，复又沉入那片曾经折磨他的血池中，继续他无尽的哀嚎。
鬼域之中到处游荡着亡魂，有刚来的新客，也有熟悉的故人。十年来我从未刻意避开那些认得我的鬼魂，却也没有主动与他们相认，徒增伤感。
我本已抬步要走，忽然听得有凌空而至的声音，不由得停下脚步。我的徒儿来了，他还是记得我的。
峡谷中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缓缓落在血池边缘，眉目如旧，却比从前多了几分沧桑。他依旧穿着那身简素的白衣，腰间别着我当年送他的那把玄霜剑，只是眉宇间那份清澈少年意已被岁月磨去，换成了成熟稳重。
我忍不住上前，知道他看不见我，却依然想靠近些。
他忽然抬头，目光直直望向我所在的方向，仿佛能穿透生死界限。
"师尊，弟子来迟了。"他轻声道，语气平静，却饱含深情。
我愣在原地，竟不知如何作答。十年来我日日盼他而来，却从未想过他能看见我、听见我。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盒，打开来，里面躺着一粒幽蓝色的珠子，微微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找到它用了我整整十年。"他说，"传说中的归魂珠，可渡亡灵过彼岸，亦可让游魂重返阳间。"
我心头一紧，明白了他的意图，也明白了他这十年来未曾现身的缘由。
"岳师兄已集结了五峰弟子，要向魔宗开战。"他继续道，语气平和但眼神坚定，"师尊，弟子需要您的指引。"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