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教室的日光灯管在暴雨声中滋滋作响，宋亚轩踮脚调整投影仪角度时，后颈的碎发被空调风拂得发痒。他数到第三十四滴雨珠从玻璃窗滑落时，教室门终于被推开，带着股潮湿的青草味。
刘耀文的篮球服肩膀洇着深色水痕，发梢还在往下滴水。他站在门口没动，目光扫过满地铺开的画纸，最后落在他沾着钴蓝色颜料的指尖上。
"社长说...合作。"他开口时喉结轻动，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玻璃珠，清冷却带着磨砂质感。
宋亚轩转身时撞翻了调色盘，钛白色在水泥地上晕开不规则的形状，像极了昨天梦里他在三分线外起跳时，球衣被风鼓起的弧度。他弯腰捡拾颜料管，余光瞥见他手腕内侧那颗浅褐色的小痣，藏在血管纹路间，像颗不小心掉进牛奶里的咖啡豆。
"先画草图吧。"他把沾着丙烯的铅笔往他面前推了推，发现他指节上有块淡青色的旧伤，应该是上周比赛时撞的。美术社的投影仪在墙上投出模糊的网格线，他闻到他身上混着皂角和雨水的气息，比上次在走廊擦肩而过时更清晰。
暴雨在午后三点达到顶峰，雷声滚过的时候，宋亚轩的铅笔突然断芯。他懊恼地咬着笔杆，盯着画纸上交叠的色块发呆——他设计的藤蔓要缠绕他画的篮球架，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试试这个”刘耀文忽然从帆布包里抽出支炭笔，在他画纸上轻轻勾勒。藤蔓末端开出的不是普通的花，而是缩小的篮球，纹路里还藏着细细的叶脉。他手腕转动时，那颗小痣在阳光下忽明忽暗，像有颗星星坠在了苍白的月面上。
他们在画纸两端沉默地工作，只有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宋亚轩数到第一百零二滴雨珠时，发现他画的篮板上有道极细的裂痕，和他去年在旧教学楼后墙发现的那道一模一样。他想问他是不是也去过那里，话到嘴边却变成："你的炭笔笔触很特别。"
他抬眼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小时候学过素描，后来...没时间了。"最后三个字被雷声盖过一半，却像根细针扎进她心里。他想起上周在体育馆外，看见他坐在台阶上擦护腕，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旁边放着个落灰的素描本。
傍晚雨停时，他们终于敲定了初稿。宋亚轩收拾画具时，发现他的运动水壶搁在调色盘旁边，瓶身上有道深深的牙印。他想起社团活动室的流言，说他初三时为了给妹妹筹手术费，曾在便利店打工到凌晨，大概就是那时留下的痕迹。
"我帮你搬颜料。"他突然开口，不等她拒绝就提起了最重的木箱。下楼梯时，他的背影在昏黄的廊灯下显得格外单薄，右肩似乎比左肩略低些。宋亚轩跟在后面，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后颈发尾，那里有块月牙形的浅色胎记，像被月光吻过的痕迹。
校园文化墙的基底在第二天午后刷好，是纯净的米白色。宋亚轩站在脚手架上涂第一笔藤蔓时，忽然听见下方传来轻笑。刘耀文抱着篮球靠在树旁，阳光穿过他指间的缝隙，在他画纸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小心摔下来。"他的声音带着少见的轻快，篮球在地面上敲出规律的节奏，和他手腕摆动的频率莫名契合。他低头看他，发现他今天换了件黑色T恤，手腕上的痣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像朵开在苍白皮肤上的墨色小花。
调色盘里的荧光黄被风吹得晃了晃，宋亚轩忽然想起昨晚在素描本里画的速写——那个在暴雨中推门而入的少年，手腕内侧有颗会发光的星星。他蘸取颜料的笔尖顿了顿，在藤蔓末端悄悄添了颗极小的黄色五角星，藏在篮球花纹之间。
远处传来上课铃响，刘耀文接住反弹回来的篮球，手指在球面轻轻摩挲。宋亚轩看见他嘴角扬起极浅的弧度，像初春溪面融化的薄冰，带着清冽的温柔。他忽然意识到，他们正在共同绘制的，或许不只是一面文化墙，而是某些隐秘的、正在发芽的东西，如同墙下土壤里悄悄伸展的根系，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生长出柔软的脉络。
暮色漫上来时，他发现他手腕上的痣不知何时沾了抹天蓝色颜料，像被晚霞浸染的星辰。而他的指尖，还残留着他递炭笔时短暂的触碰温度，比调色盘里的任何一种色彩都要鲜明。
雨又开始下了，细细的雨丝掠过未干的画布。刘耀文忽然伸手替他挡住飘来的雨珠，手臂擦过她发梢时，他闻到他身上残留的蓝月亮洗衣液味道。远处的篮球架在雨雾中若隐若现，而他们的影子，正隔着半米的距离，在潮湿的地面上悄然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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