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沼泽深处

在黑水镇，没有光，只有淤泥。人人都在泥里挣扎，或是陷进去，或是把别人拉下水。他们嘴里念叨着“捞一把就走，享福到老”，为了那点所谓的幸福，什么都敢干，走私、拐卖、诈骗，无所不用其极。

李强的家就在这片淤泥的最深处。他不是黑水镇的本地人，没有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父亲又因为一场意外成了半个废人，整日靠母亲微薄的收入维持生计。镇上的“业务”他们家沾不上边，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在泥里翻腾，把日子过得像样些。李强恨这样的日子，恨那些在泥里欢快游动的“泥鳅”，他只想着，要是有一天，能把这片沼泽抽干，把那些脏东西都晒死就好了。

1998年，李强高中毕业，他没有像镇上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早早辍学去学那些“本事”，而是凭着一股倔劲儿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学的法律。这个举动让母亲很是不解，在她看来，法律在这儿屁用没有，有关系有钱才是王道。她希望李强能早点回来，找镇上有点门路的亲戚帮衬帮衬，哪怕干点擦边球的营生，也比在外地念那些没用的书强。

李强带着满心的抱负回到黑水镇，考进了镇上的司法所。他以为自己能用法律的武器，为这片沼泽带来一丝清明。然而，他忽略了，在黑水镇，法律，不过是淤泥里的一根朽木，随时都会被吞没。

司法所破败不堪，门前的牌子缺了一角，像张开的嘴，嘲笑着一切试图靠近它的人。外墙上被人用红漆涂抹着各种下流的字眼，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焚烧过的痕迹。窗户的玻璃碎了几块，用塑料布勉强糊着，风一吹，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像是在哭泣。

李强走进办公室，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他本想第一天上班，要好好整理卷宗，哪怕是些鸡毛蒜皮的纠纷，他也要认真对待。没想刚坐下，就被所里的老刘拦下。老刘是个快退休的司法助理，头发花白，眼神浑浊。他拍了拍李强的肩膀，叹了口气说：“小李啊，这儿跟外面不一样。黑水镇，家家户户都沾点泥，没人信啥法律，只信拳头和钱。你那些书本上的东西，在这儿行不通的。”

老刘告诉他，镇上赌博成风，高利贷遍地，拐卖妇女儿童的事时有发生，可报案的少，管事的更少。不是不想管，是根本管不了。

“前阵子，镇西头老王家的闺女被人贩子拐走了，老王去报案，结果呢？被人贩子的同伙堵在路上打断了腿。报案的来了，人贩子早跑了，老王躺在地上没人敢扶，最后还是他家婆娘找了几个亲戚才把他抬回家。”老刘说着，摇了摇头，“这儿啊，就是个烂泥塘，越挣扎，陷得越深。”

李强的心沉了下去，像一块石头落进了沼泽里。他想起自己来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觉得自己能改变这一切。现在看来，他不过是又一头闯进泥潭的愣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