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肆意的季节,见风起又难追,又多希望在那年春,你我的遇见如黄粱一梦…”
……
昨夜的骤雨在山阶上凿出深浅不一的水洼,每一步都要小心避开覆着青苔的碎石,可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里,青草混着泥土的芬芳,倒像是这方小天地独有的温柔慰藉。林言挂着相机拾级而上,只想暂别山下永不停歇的喧嚣。
原以为赶在晨曦破晓前登顶,便能独享这份静谧。没成想抬眼望去,陡崖边嶙峋的岩石上,竟斜倚着一道清瘦的身影。那人闻声回头,四目相撞的瞬间,空气仿佛突然凝固,数秒的僵持里,只听见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早安啊,你在看我吗?”那人轻笑一声,率先打破沉默,嗓音裹着山风送来。
林言指尖机械地转动着相机拨盘,语气冷得听不出丝毫温度:“没有,在估算自由落体的最佳时机而已,现在有风,不建议尝试。” 这话让那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爽朗的笑声,惊飞了岩缝间小憩的山雀。
天边泛起第一缕绯红,林言专注调试着镜头,那人也缓缓起身。本应定格纯净日出的取景框,却鬼使神差地将那道神秘身影也收了进去。
因着雨后路滑,整座山头鲜见游客踪迹。林言几乎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停地按动快门,直到日头渐高。临近正午,山顶重归寂静,他收拾好器材,临走时不经意瞥向那处岩石——意料之中,那人仍在原地,抱膝坐着,掌心轻抚着林言常喂的那只小流浪猫。林言默不作声地走近,从包里掏出火腿肠,细细掰成小块投喂。
“它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林言手下动作不停,“我从不给无关之物取名。”
“好吧,我叫沈暮。” 对方耸耸肩,笑意爬上眼角,“不打算认识一下吗?”
林言抬眸扫他一眼,语气依旧淡漠:“我不跟陌生人浪费时间。”
沈暮盯着小猫若有所思:“连拒绝都这么敷衍,可在认识之前,谁不是陌生人呢?”
“林言。”冷不丁地,他吐出自己的名字。
“下次什么时候再来?”沈暮得逞的笑了笑。
“怎么?还盼着我见证现场?我没兴趣给你测速。”林言拎起背包,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都说了不跳,约你来喂猫不行?”沈暮晃了晃手机,亮起的微信界面透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
林言拖着疲惫的身躯,直至深夜才迈进家门。草草地冲了个澡后,便坐在桌前将相机里的照片导进手机。屏幕上提示栏的消息不断刷新,那此起彼伏的提示音好似细密的针脚,在这寂静的夜里缝得人心烦意乱。他不耐烦地点开设置,干脆开启了免打扰,这也算暂时截断了父母催婚催孕的“连番轰炸”。目光触及那个新添加的联系人时,心头无端漫上几缕烦躁,遂退出微信,强压下乱绪继续手头的事。
夜更深了,那部常年静音的手机却突兀地振动了两下。林言百无聊赖地划开屏幕,是沈暮的消息……
[小猫好可爱,我下次还想喂它,应该在哪儿找它?]
[不清楚,看缘分。]
[你不是经常去喂它吗?]
[我也就随性而为。]
[我给它取个名字吧,叫“少爷”怎么样?白手套黑领带,多显贵气。]
[…行。]
[跟你聊天……真不痛快。]
[嗯。]
[但你长得对我胃口,我原谅你了。]
林言默默放下手机,盯着天花板出神。屏幕的微光在黑暗中熄灭,他却仿佛被什么烫了指尖。不是不想聊,而是不敢再聊下去。像他这样浑身是刺、灵魂千疮百孔的人,本就该在自己的世界里画地为牢,又怎敢涉世太深,去触碰那炽热的温度?
可即便林言总是用冷言冷语筑成高墙,沈暮的热情却似星火,偏要在这墙缝里烧出一片炽热。人人都说“烈女怕缠郎”,可在林言这儿,这“缠”字却仿佛失了准头——他越冷淡,对方越执着,倒叫这深潭般的心,泛起了不该有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