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征程,伦敦牛津街离矿洞不远,诺顿只是想去看看繁华地带的景象,开开眼界。作为黑户又没有好的身世,他只能如同老鼠在夜晚出来。好在他有机会见到牛津街。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有街头艺人吹萨克斯,不过诺顿欣赏不来高雅东西。报亭还开着,他百无聊赖买了一份晚间报纸,希望能看到最近的酒会的具体地点。可事与愿违,时政经济,工业革命,时代前进,略书笔墨的战事……没有他想看到的。
突兀前面一栋灯火通明的大楼门前爆发吵闹声,杂七杂八的口音混在一起难以分辨出说的是什么。诺顿下意识扔下报纸往那边跑,还没靠近就发现工厂工人略微佝偻的背影,他们之中有男有女——大概不是矿工。身上的衣服普遍破旧打上补丁,歪歪扭扭交杂错综的缝补线。还差几步路就要被安保看到时,诺顿肩胛骨剧烈疼痛,迫使他紧急地停下脚步,抬手发狠地按住痛处,用另一种浮于表面的痛来掩盖深入骨髓的痛,是他惯用的方法了。这个位置倒是让他看到另一群穿着艳丽的孔雀们——贵族们前来参加酒会,正随着安保的带领走后方的小门。
今天什么日子啊?算了,跟上去再说。
于是诺顿稍稍弯下腰,来到一位身着长裙的较为年长的女士身旁,十分绅士地作出邀请的手势。获得一声“小绅士”的夸奖后,顺利潜入酒会。安保见这生面孔,但碍于他跟着有名的贵族,也不好说什么。
中央的水晶吊灯明晃晃的,四周高墙尽是手工壁画,可能画的是希腊神话,还是圣经故事?哦,《创世纪》诺顿分辨出来了。大厅的正中央摆放着约六英尺的香槟塔,酒杯中的酒液源源不断冒着细小的气泡。靠着墙壁的红木长桌精致地铺上一张红丝绒桌布,上面压着各式各样的陈年老酒。这里一切都豪奢,挥霍。
诺顿仅仅环顾一圈便缩到暗处,贴墙根走到卫生间门前拐角处,等待一名自告奋勇的服务生。
光明处人们觥筹交错,只是淡淡地交谈。殊不知,在阴暗处,有两位不速之客正各怀鬼胎,盘算今夜的计划。
诺顿找准时机,悄无声息捂住走过来的服务生的嘴,随即往墙角拖。他的袖口卷上去,露出青筋暴起的健壮的小臂,肌肉的线条仿佛幻化成一根根麻绳,利索地缠绕在服务生脆弱的脖子上,实施裸绞,直至人昏迷过去。全程很快,不到三分钟,但诺顿额角着实淌出了汗,胸口不断起伏表现出他的劳累和焦急。接着就是把人拖进隔间,扒下服务生的衣服,给自己套上。
处理好一切,诺顿捋了捋头发,长呼出一口气,从反锁的门翻出去。刚一落地,就发现门口拐进来一个人。是个年轻的男贵族,黑色的头发整齐的梳上去,穿着一身相比较下来竟然朴素恬静的西装,口袋里的单支玫瑰还鲜艳。多少有点艺术家的忸怩作态。再看这人的长相,眼角有颗恰到好处的褐色的浅淡的痣,眼尾挑上去,睫毛即长又翘,眼神倒是有丝纯粹的天真夹杂疲倦。大抵是应付其他家族积压下来的。
诺顿在短时间内头脑风暴,大致记住了他的形象。他跟这人擦肩而过时也没有抬头仔细看看他的模样,不过男贵族叫住他,伦敦腔在诺顿耳朵里异常做作:“请等一下,先生。”
“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先生?”诺顿的苏格兰口音算是有所好转,毕竟他不是苏格兰人。
“我只是想说,哦,这可能有些冒昧,但是,你的口袋里,是不是落下了一块丝绸手帕呢?”
果然,伦敦人连讲话的繁琐程度都是数一数二的。诺顿心中的嘲讽已经满溢,但脸上还是揉捏出面对上层阶级的微笑,他说:“哦~真是抱歉,这位先生,是我的疏忽大意了。”这纯粹是故意的模仿,诺顿瞬间心情好了起来,脸上的假笑终于变成从眼底冒出的笑意。
眼前人听到这话却不恼,反而嘴角咧得更大,好心情地介绍自己:“你好,我叫杰克,是一名画家。很高兴认识你。”说罢,摘下手套朝诺顿伸出右手。
诺顿不假思索地回握上去,也恢复本来的语气:“诺顿·坎贝尔。也很——高兴认识你。”扯出一个不羁的笑容。这时他的肚子响了,咕噜噜得极其突兀。实在是觅食心切,诺顿同杰克点点头便出去了。杰克凝视着他的背影,从翘起的发丝滑到洁白衬衫下脖颈上的痣,再是脊背腰线。如同他观察无数次的模特、雕像那样的目光。诺顿不明所以地混身战栗,打了个冷颤。
酒会有序进行。诺顿手里托着餐盘,给各式各样的人递送酒杯。期间有几个想要捉弄他的人给他灌酒,诺顿没喝过含有酒精的东西,多多少少承受不住一口气喝一大杯。本就空旷的胃被酒精侵蚀,胃酸翻腾,酒精迅速麻痹头脑,脸颊悄悄升腾起醉红。又反胃又头晕,他强忍住心底的火气,逃也似的离开贵族群体。他现在急需吃点东西压一压胃部的难过,于是他不管不顾地守在餐桌前大快朵颐。白面包,发酵奶酪,烟熏火腿,新鲜的青提,橙黄色的蜜瓜,平日里没见过的高档食物摆在那里仿佛装饰品。诺顿咬了一大口绵软的白面包,幸福地露出笑容,庆幸地合上双眼,深呼吸,仔细品味食物在味蕾上跳跃。
脑子彻底被酒精麻痹,他总算放开动作,对贵族们突然转过来的话锋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认真吃东西。不过这个插曲也很快被越过去,再次投入各自的鬼胎中。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反正诺顿的肚子第一次这么撑,嘴中还残留着青提的香甜。他满意地砸砸嘴,瞥了眼墙上的石英钟,扭头往卫生间的方向去。
杰克从诺顿开始端盘子递酒时就时不时观察他,再到诺顿去觅食。期间还打断周围人对诺顿的讨论。此时此刻,他冲周围人歉意地颔首,跟上诺顿的脚步也前往卫生间。
“坎贝尔先生?”杰克听着那东倒西歪的碰撞声发问道,却得到寂静的回应。他知道诺顿谨慎,也知道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二人。于是他又问一遍。
“谁?”诺顿沙哑黏腻的嗓音终于响起:“是我,杰克,我们前不久刚见过。”杰克几乎是笑着说这句话,他想这真是个有趣的人,可惜没有在儿时就结识他。
只见诺顿衬衫扣子全解开,黑色马甲落在臂弯,露出结实的肌肉。腰带也是半解不解的情形,里面是黑色的布料。可表情像是刚杀完人那般凶狠,他问:“找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