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我拉着江逾白走进派出所对面的一家小面馆。热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时,江逾白的眼泪突然掉进了汤里,在油花上激起一圈细小的涟漪。
“别哭啊。”我手忙脚乱地递纸巾,不小心碰倒了醋瓶,深褐色的液体在桌面上蜿蜒流淌,“李警官不是答应帮我们了吗?”
江逾白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袖口顿时洇湿一片:“我不是怕这个......”她突然压低声音,手指在桌下悄悄拽了拽我的衣角,“你看窗外。”
透过油腻的玻璃窗,我看见柳青的父亲和那个西装男从派出所出来,正在路边激烈地争论着什么。柳父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西装男突然甩开柳父的手,这个动作太猛,把柳父推得踉跄后退了两步,差点撞上身后的电线杆。一辆出租车适时驶来,西装男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扬长而去。
“有意思。”我咬着筷子,筷尖在齿间留下浅浅的牙印,“他们好像闹翻了。”
江逾白搅动着碗里的面条,葱花随着她的动作打着转:“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们的事?”
“很有可能。”我掏出手机,悄悄拍下还站在路边打电话的柳父,“李警官说过会跟进,看来是真的在查他们。”
回学校的路上,梧桐树的影子在地上交织成网。江逾白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是那首我们一起在演唱会上听的歌。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是...是柳叶。”
我抢过手机按下接听键和免提。听筒里传来电流的杂音,接着是柳叶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平静,像在念一份准备好的稿子:“江逾白,明天上午十点,校长室见。带上你的小女朋友。”最后一个词咬得特别重,带着明显的嘲讽。
电话挂断后,我们站在路边面面相觑。晚风吹起江逾白的发梢,露出她苍白的耳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江逾白的声音发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子。
我盯着手机若有所思,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刚才的通话记录:“不对,柳叶的语气很奇怪...像是被迫打的这个电话。而且你注意到没有,背景音里有纸张翻动的声音,还有人在小声说话。”
江逾白靠过来,她的洗发水香味混着一丝冷汗的气息:“你是说...她可能被人威胁了?”
“很有可能。”我把手机还给她,“明天我们得提前去学校,先找李警官商量一下。”
第二天清晨,我们比约定时间提前两小时就到了学校。晨雾中的校园静悄悄的,只有保洁阿姨在打扫落叶。我们躲在教学楼拐角处,看着柳青父子匆匆走进行政楼,柳青还不住地回头看,像是在确认有没有人跟踪。
“果然有鬼。”我小声说,掏出手机给李警官发了条信息。
九点五十分,我们在校长室门口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李警官和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性。李警官今天穿了便装,但胸前别着警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位是教育局的周科长。”李警官介绍道,他的眼角有淡淡的黑眼圈,像是熬了夜,“我们查到了一些重要线索。”
校长室里,柳叶脸色惨白地坐在角落,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裙边。柳青父子则站在窗边,柳父的西装皱巴巴的,领带也歪了。校长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几份文件,他的茶杯冒着热气,在玻璃桌面上留下一圈水痕。
“经过调查,”校长轻咳一声,声音有些干涩,“开除决定确实存在程序问题...”
“王校长!”柳父突然打断,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办公桌前,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震得茶杯里的水晃了出来,“您别忘了我们之前的...”
“柳先生!”周科长厉声制止,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当着警务人员的面,请注意您的言辞。”
李警官走到柳叶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柳同学,你现在可以说了。”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柳叶颤抖着站起来,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是我爸逼我签的处分文件。其实...其实柳青不是我亲弟弟,是我爸的私生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耳语。
“你胡说什么!”柳父暴怒地冲过来,被李警官一把拦住。在挣扎中,柳父的西装口袋撕裂了一个口子,几张照片飘落在地上。我弯腰捡起,发现是柳青在不同场合霸凌同学的证据,每张背面都详细记录了时间地点。
周科长打开公文包,取出一叠文件:“我们查到柳青的学籍档案造假,他的中考成绩根本达不到录取线。”她转向校长,“王校长,这件事教育局会严肃处理。至于这两位同学...”她看向我和江逾白,“开除决定立即撤销,学校要公开道歉。”
走出校长室时,阳光正好照在走廊的荣誉墙上。江逾白突然拉住我的手,她的掌心温暖干燥:“你看。”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柳青的照片正被校工从“优秀学生”的展示栏上取下来。而在楼下,警车的蓝光静静地闪烁着,李警官正把柳父带上车。柳叶站在操场边,第一次对我们露出了真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