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的琴键

礼堂顶灯在夏青源睫毛上投下细碎光斑，她的手指悬在钢琴黑键上方三厘米。聚光灯突然剧烈闪烁，台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谱架上的《月光奏鸣曲》被穿堂风掀起边角。

"抱歉！设备故障！"主持人的声音带着颤音。夏青源垂眸调整呼吸，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痕。作为蝉联三年的校园艺术节钢琴冠军，这场独奏会承载着母亲从巴黎空运来的定制礼服，和教导主任"稳拿省赛入场券"的期许。

突然有人从后台冲出来，黑色马丁靴重重踏在舞台地板上。夏青源抬头，正对上一双盛着笑意的眼睛。女孩脖颈挂着画板，发尾挑染的紫色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白T恤下摆沾着未干的丙烯颜料，像团肆意绽放的鸢尾花。

"借个地方。"她把画板立在钢琴旁，掏出马克笔。夏青源嗅到薄荷混着松节油的气息，对方手臂擦过她手背时，皮肤接触的瞬间像被电流击中。礼堂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笔尖沙沙声和空调外机的嗡鸣。

当设备恢复正常，夏青源的手指僵在琴键上。月光般的旋律本该流淌而出，此刻她却鬼使神差按下一串不和谐音程。画板上，紫色藤蔓正缠绕着黑白琴键，藤蔓末端绽开的花朵里，藏着双狡黠的眼睛。

"夏同学？"主持人小声提醒。夏青源强迫自己专注琴谱，余光却总被紫色发梢牵扯。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她才发现画板背面贴着张便签：明天天台，赔你一首真正的月光。

暮色漫过礼堂雕花窗棂时，夏青源攥着便签纸站在天台边缘。风卷着槐花香掠过她汗湿的后颈，远处教学楼的电子屏正在倒计时艺术节决赛日期。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母亲发来的消息带着冰碴："今天的失误必须用下周省赛资格弥补。"

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茗屿黎斜倚门框，帆布鞋尖碾过满地碎粉笔头，"优等生很准时嘛。"她抛来罐荔枝汽水，拉环弹开的瞬间，细密气泡沾湿了许知夏指尖。

"为什么在我的独奏会上画画？"夏青源拧紧瓶盖，汽水在掌心凝结的水珠洇湿便签边角。茗屿黎突然凑近，夏青源闻到她袖口残留的丙烯颜料味，比礼堂里的薄荷气息更浓烈。

"因为你的眼睛像被锁在八音盒里的芭蕾舞者。"茗屿黎用画笔敲了敲栏杆，夕阳在她瞳孔里碎成流动的金箔，"而我擅长撬开所有精致的牢笼。"她扯过夏青源的手腕，冰凉的笔尖在皮肤上游走，"看，这才是月光该有的形状。"

夏青源低头，腕间蜿蜒出银白色月河，河面上漂浮着破碎的琴键。远处传来晚自习预备铃，茗屿黎已经翻过栏杆，紫色发带被风扬起："明天美术室，教你画会逃跑的音符。"

夜风卷走最后一个音节，夏青源摸着仍发烫的手腕。手机再次震动，是班主任消息："茗屿黎主动申请与你组队参加艺术节双人项目，校方已批准。"她望着暮色中逐渐模糊的紫色身影，喉咙发紧——这场意外闯入的相遇，正在撕碎她精心维持的完美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