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划过工作室的玻璃幕墙时，林悦正用镊子将金箔嵌入琉璃隔断的裂缝。陆衍站在落地窗前调整领带，袖口那只银表突然在逆光中折射出细碎的金线——表镜裂纹被匠人以金缮工艺修复，蜿蜒的纹路像极了展柜里琉璃盏碎片的拼接痕。"在京都琉璃厂学的手艺。"他忽然蹲下身敲了敲隔断底座，某块琉璃砖应声弹开，露出藏在夹层里的135胶卷暗盒，"2019年深秋，你在塞纳河畔寄的那张明信片..."
话音未落，幼儿园老师的雨伞尖戳在玄关地垫上，塑料兜哗啦倒出堆失物：蜡笔、恐龙橡皮擦，还有个用彩虹糖纸裹了三层的油纸包。"小禾说这是给妈妈的星星。"老师递来张画，穿背带裤的小人举着胶卷站在埃菲尔铁塔下，铁塔第二层歪歪扭扭写着"Happy"。林悦捏着油纸包的手突然发颤，18枚胶卷从裂缝滚落，每枚暗盒都刻着日期——从2015年她初到画室，到2020年蹲在地上捡色粉笔的下午。
陆衍的皮鞋碾过滚到脚边的胶卷，金属环卡在地板拼花的缝隙里。"2017年那家街角咖啡馆。"他突然扯下领带，喉结处露出月牙形烫伤疤，"你盯着碎琉璃盏发呆时，程叙正在对面书店偷拍。"隔断后的施工废料堆里，某块石膏板背面用红铅笔圈着坐标：北纬48.8566°，正是巴黎圣母院飞扶壁的位置。林悦摸出小禾书包夹层的胶卷，冲扫店的牛皮纸袋上印着熟悉的logo——去年程叙"出差"带回的杏仁可颂，包装纸内侧就印着这个标志。
暗房红光里，胶卷在显影液中舒展成记忆的涟漪。第7张底片上，她蹲在画室角落拆陆衍的分手短信，打翻的钴蓝色颜料在地板洇出不规则的圆，而门框阴影里，程叙举着的相机镜头正映着她颤抖的指尖。第15张底片更蹊跷：2020年3月12日，她弯腰拾色粉笔的瞬间，看见程叙工装裤口袋掉出个铁塔饼干盒，盒盖烫金纹路在阳光下忽明忽暗——此刻清洁车底掉出的同款饼干盒，内侧竟刻着她大学毕业展的参展编号。
"琉璃隔断要嵌金箔。"陆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手里把玩着枚银书签，尾部缺口恰好能卡住琉璃盏碎片的凹痕。林悦突然撞翻显影盘，药水在底片上晕开时，她看见2019年巴黎那张照片的边角：桥墩下举相机的人手腕戴着银链，链坠是个月牙形胎记——和小禾后腰的一模一样。施工队遗落的工具箱里，某把扳手缠着褪色的红绸，绸子上绣的雏菊图案，与孤儿院登记册上她名字旁的印记完全重合。
雨停时，小禾踩着雨靴冲进暗房，橡胶鸭子书包甩出串水珠。"老师说这是爸爸的。"她掏出个铁盒，盒底刻着的"致荆棘里的光"后面，被稚嫩的笔迹补全了句子："当琉璃盏碎成花瓣时，所有裂缝都会变成星星。"林悦捏着铁盒的手突然顿住——盒盖内侧的暗格里，躺着枚银戒指，戒圈内侧刻着两组日期：2015.7.21（她与陆衍初遇）和2017.11.5（程叙第一次出现在咖啡馆），而戒指中央镶嵌的琉璃珠，在灯光下折射出三个重叠的人影：穿驼色大衣的陆衍推开咖啡杯，穿工装的程叙举起相机，角落里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把琉璃盏碎片拼成圆。
施工电梯突然哐当落地，陆衍抱着琉璃样品走进来的瞬间，小禾突然指着他袖口尖叫："那个叔叔的手表会发光！"林悦这才发现，陆衍腕表裂纹里嵌着的金箔，正随着他的动作拼出个完整的圆——和《未完成的圆》画布背面的日期旁，程叙用铅笔描的那个圆分毫不差。清洁车的铃铛在此时响起，程叙推着车经过琉璃隔断时，某块砖突然亮起幽光：砖体内部嵌着的胶卷正在显影，画面里穿驼色大衣的男人把琉璃盏推给服务生，杯沿裂痕在灯光下像道金色闪电，而他领口若隐若现的银链，正晃出月牙形胎记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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