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把契约书还给他。
他以为她会一直用这份契约束缚他，或者至少，会等到她死后。
“你……为什么？”他抬起头，灰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解。
“我不想再束缚你了。”她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你值得拥有真正的自由。”
沈煜看着她，她的脸色很苍白，灰色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平静的光芒。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她给他送蜜饯，送玩偶的样子。想起她在他受伤后，悉心照顾他的样子。想起她为了他，去央求武师教他武功的样子。
原来，她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好。
他以为那是束缚，是囚禁。但他现在才明白，那是一种笨拙的，不求回报的付出。
“月流霜……”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叫她。
她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以后，你自由了。”她重复道，然后站起身。“你回去吧。”
她转身，慢慢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
沈煜站在那里，手里攥着那份契约书。他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泛起了复杂的情绪。
她十八岁成人礼那天，他没有去。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只知道，那份契约书，在他手里变得沉甸甸的。
她死了。在她十八岁成人礼的第二天，她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的葬礼很安静，只有月家的少数族人参加。她的一生，就像她的灰色一样，平静而寂寥。
沈煜去了她的墓地。墓碑上刻着她的名字：月流霜。
他站在墓碑前，手里依然攥着那份契约书。
他想起了她最后对他说的话：你自由了。
他确实自由了，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看着墓碑上她的名字，脑海里浮现出她灰色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曾经有过小心翼翼的讨好，有过受伤的痛苦，有过默默的温柔，有过平静的放手。
他蹲下身，将那份契约书放在墓碑前。
“对不起。”他低声说。
他欠她一句对不起，也欠她一句谢谢。
他以为自己恨她，恨月家，恨这个束缚了他的地方。但他现在才明白，她不是束缚，她是那个在黑暗中，唯一向他伸出手的人。
只是他那时太年轻，太痛苦，太渴望自由，所以没有看到这份善意。
他站起身，转身离开了墓地。
他依然拥有自由，但他知道，这份自由，是用她的生命换来的。
她用自己的方式，给了他最后的救赎。而他，直到失去她，才明白。
他的生活还在继续。他在镖局里变得越来越有名气，他和苏锦的生活也很平静。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想起那双灰色的眼睛，想起那份被她归还的契约书。
他知道，有些债，永远也还不清。有些错过，永远也无法弥补。
而她，那个灰瞳的姑娘，永远留在了他的记忆深处，成为了一抹无法抹去的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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