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落在我肩上，像一场无声的雪。

我跌坐在树根旁，手指还攥着那半枚烧焦的校徽。锁骨处的芯片微弱闪烁，伤口还在渗血，蓝液残迹在空气中蒸腾出一股腐朽的味道。

耳边回响着苏晴最后的声音：“你知道为什么选你当载体吗？因为你母亲最擅长的事——就是把别人的人生改写成她的实验数据。”

我闭上眼，试图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可那一幕又浮现在脑海里——培养舱缓缓降下，苏晴的脸被透明液体映得发蓝。她耳后的编码像一条挣扎的银蛇，不断跳动，最终熄灭。

“主线载体已觉醒……”母亲的声音仿佛还在神经里回荡。

我猛地睁开眼，芯片震动了一下，弹出新的坐标信息：前往“原点”。

我站起身，脚步踉跄地走进密林深处。

槐树林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我的脚步声和头顶枝叶摩擦的沙沙声。

风从远处吹来，带着潮湿的土腥味。我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落叶上，像是走在记忆的裂缝里。

突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婉清。”

我一惊，猛地回头。

没人。

是幻觉吗？

可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轻柔却清晰：“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认出了，那是母亲的声音。

童年时，她也这样叫我，伏案研究到深夜，轻轻叫我的名字，让我去睡觉。

那时我不懂她在做什么，只记得她回头笑的时候，眼神很疲惫，却藏着我看不懂的光。

我停下脚步，呼吸变得急促。

“妈……”我喃喃道。

没有回应。

我继续往前走，脚下的槐花瓣越来越多，像铺了一层柔软的毯子。

废弃木屋藏在老槐树后，门没锁。

我推门进去，灰尘扑面而来，呛得我咳嗽了几声。

屋内光线昏暗，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实验草图，桌上散落着一本笔记本。

我走过去，翻开第一页。

字迹熟悉而工整：

**Project Rebirth：最初的构想**

我屏住呼吸，继续往下看。

“载体终将觉醒，但觉醒者未必自由。”

“真正的继承者，是那个敢于质疑并打破规则的人。”

“如果系统本身是枷锁，那么所谓的‘重生’，不过是另一场轮回。”

我心跳加快，手心微微出汗。

母亲写的这些话，像是在提醒谁，又像是在警告谁。

我继续翻页，发现一张旧照片夹在其中。

是母亲站在实验室里，背后是一排培养舱。她手里抱着一个婴儿，脸上露出我从未见过的笑容。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林婉清，第一代失败品。”**

我愣住了。

失败品？

我才是第一代？

那十二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复制体呢？她们又是什么？

我突然想起苏晴说的那句话。

“你母亲最擅长的事，就是把别人的人生改写成她的实验数据。”

我紧紧攥住照片，指节发白。

如果母亲连我的人生都改写了……那我现在是谁？

芯片震动，打断了我的思绪。

新指令弹出：

**“前往‘原点’——即你前世死亡的那条街。”**

我盯着那行字，脑子里一片混乱。

去那里做什么？母亲为什么要我回去？

我咬紧牙关，合上笔记本，把它塞进背包里。

走出木屋时，夜风拂过脸颊，槐花落在肩头。

我抬头看了看天，黑得像墨汁。

深吸一口气，我迈开脚步。

街道越来越熟悉。

路灯昏黄，照着斑驳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的香气，混合着一丝陈旧的霉味。

我走过一家便利店，玻璃橱窗映出我的影子。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重生前的自己——穿着旧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正站在柜台前，用皱巴巴的钱买一瓶矿泉水。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陈宇航会背叛我，不知道苏晴偷走了我的通知书，也不知道自己只是个实验体。

我继续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

终于，我停在了一个路口。

这里，是我前世被车撞死的地方。

路灯下，有一道深深的刹车痕，像一道伤疤刻在地上。

我站在那里，望着前方。

忽然，芯片发出嗡鸣，蓝光一闪。

我抬头，看见街道尽头站着一个人。

是个女人。

她穿着熟悉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

是……我？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也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似曾相识的苦笑。

我们隔着几米距离对视，空气仿佛凝固。

“你……是谁？”我低声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眨了眨眼。

我向前走了一步。

她也走了一步。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芯片蓝光闪烁，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

“主线载体已觉醒……但觉醒者未必自由。”

我停下脚步，望着她。

她的眼神里，有我曾经的迷茫、痛苦，还有……一丝释然。

我终于明白母亲想告诉我什么。

我不是继承者，也不是失败品。

我是林婉清。

一个愿意为了自己活一次的女人。

我深吸一口气，朝她伸出手。

她也抬起手。

指尖即将触碰的那一刻，槐花随风飘落。

命运的回响，在夜色中久久不散。

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