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雨声如鼓点般敲击着录音棚的玻璃窗，姜雨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耳机往耳边又压了压。电脑屏幕上，波形图随着她的调整不断变化。

"不对，这个呼吸声还是太重了。"她自言自语，纤细的手指在调音台上舞动，仿佛在演奏一件精密乐器。

时钟指向凌晨一点，这已经是她连续工作的第八个小时。作为业内小有名气的配音导演，姜雨晴对声音的执着近乎偏执。尤其是这部筹备了两年的动画电影，她几乎倾注了全部心血。

"姜导，要不明天再继续吧？"录音师小李打了个哈欠，声音里满是疲惫。

姜雨晴抬头，这才意识到工作室只剩下他们两人。她歉意地笑了笑："你先回去吧，我再检查一遍最后这段独白。"

当终于合上电脑时，窗外的大雨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姜雨晴站在工作室门口，撑开伞的瞬间，一阵狂风几乎将伞面掀翻。

"该死。"她嘟囔着，将包护在胸前，冲进了雨幕中。

抄近路回家的路上，必须经过一座人行天桥。就在姜雨晴快步上楼梯时，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浑身湿透，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他身边放着一个破旧的小提琴盒，双手环抱着膝盖，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最让姜雨晴惊讶的是，尽管雨这么大，他却似乎毫不在意，仿佛与这恶劣天气融为一体。

职业习惯让姜雨晴对人的声音——或者说这个男子身上那种异常的寂静——格外敏感。她放慢脚步，犹豫着是否应该上前。

"你...需要帮助吗？"她最终停下脚步，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问道。

男子缓缓抬头，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他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灰蓝色，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他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姜雨晴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刻正微微颤抖着。她鬼使神差地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连同自己的雨伞一起递了过去。

"拿着吧，雨太大了。"

男子盯着她手中的物品，表情从警惕变为困惑，最后又恢复冷漠。他再次摇头，这次更加坚决。

姜雨晴叹了口气，将伞和纸巾放在他身边，又从名片夹里抽出一张。"如果你改变主意，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附近有家24小时便利店，至少去那里避避雨吧。"

她转身离开时，隐约感觉到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但她没有回头。

第二天清晨，姜雨晴顶着黑眼圈来到工作室。昨晚那个淋雨的男子让她辗转反侧，后悔没有坚持叫救护车或者报警。

"姜导，有人找你。"前台小张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等了一个小时了，不肯说有什么事，就坐在门口。"

姜雨晴皱眉走向门口，随即愣住了。

昨天的男子就站在那里，衣服已经干了但依然皱巴巴的，手里拿着她那把折叠伞。晨光中，她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瘦削但不羸弱，约莫二十五六岁，眉宇间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感。

"你来还伞？"姜雨晴惊讶地问。

男子点点头，将伞递还给她。近距离看，他的眼睛比昨晚印象中更加清澈，却也更加复杂——像是一面映照出太多伤痕的镜子。

"谢谢。"姜雨晴接过伞，发现已经被仔细地擦干了，"你...要不要进来喝杯热茶？"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发出这样的邀请，或许是职业使然——这个男子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特质，让她想起了那些需要特殊处理的声音素材，看似平淡却暗藏深度。

男子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工作室门牌上"声缘工作室"几个字，微微点了点头。

姜雨晴侧身让他进入，注意到他走路时几乎没有声音，就像一片飘落的树叶。她不知道这个雨夜偶遇的陌生人将会如何改变她的生活，但此刻，她只想知道他的名字。

"对了，我叫姜雨晴。"她微笑着说，"你呢？"

男子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他张开嘴，却只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然后突然闭上，表情闪过一丝痛苦。接着，他抬起手，做出几个优美而陌生的手势。

姜雨晴愣住了——她这才明白，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聋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