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将超市招牌腐蚀成模糊的红色污渍,我弓着腰从通风管道爬进仓储区。铁皮边缘的锈渣刮过手肘,在皮肤上犁出细密的血痕。血腥味立刻混进空气里弥漫的霉变气息中,像往腐坏的汤里撒了把盐。
货架像被巨人推倒的骨牌,在倒塌时恰好形成可供穿行的缝隙。每走三步就要停下来听动静,通风管还在头顶嗡嗡震颤,不知道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在金属管道里爬行。第三排货架后面,标着红十字的金属箱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操!"捕兽夹咬住小腿的瞬间,疼痛顺着脊梁骨窜上天灵盖。我跪倒在积水里,看着血丝在浑浊的水面绽开成蛛网状。阴影里走出个男人,消防斧在腰间晃荡,斧刃上还粘着半片没刮干净的蘑菇干。
"第七个。"他踢了踢还在抽搐的捕兽夹,"你们这些老鼠总学不会看路。"斧头被抡起来时,我腰间的老式左轮正好抵住他肋骨。他眼睛眯起来,数着我扳机上的指纹圈数。
货架突然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整面墙的钢架像被无形的手推搡,锈红的螺栓一颗接一颗蹦出来。窗外传来改装引擎的咆哮,清道夫的铲车正在撞碎隔壁银行的外墙。
枪口转向头顶钢索的刹那,林烬的瞳孔骤然收缩。子弹擦出橘红色的火花,断裂的钢缆像垂死的蟒蛇般抽打下来。倒塌的货架在我们之间筑起一道临时屏障,震落的罐头雨里突然闪过一点粉色——妹妹的发卡从背包破洞滑出来,兔子耳朵上还沾着早上喂她吃的草莓果酱。
林烬的斧头突然垂了下来。他盯着那个发卡,喉结上下滚动得像卡了颗子弹。"你也有..."铲车撞碎承重柱的巨响吞没了后半句话。酸雨从屋顶新撕开的裂口灌进来,落在皮肤上立刻鼓起细小的白烟。
冷藏柜的门在背后弹开时,我们几乎是同时扑进去的。黑暗中有只手突然攥住我手腕,触感像摸到了结冰的钢筋。"别开灯。"他的呼吸喷在我耳后,带着久未刷牙的血腥味,"那些杂种看得见光。"
冷凝管滴落的水珠在金属板上敲出心跳般的节奏。柜门缝隙透进的微光里,林烬正用消防斧的背面试图撬开我腿上的捕兽夹。他的作战裤口袋里露出半截照片,边角焦黑像是从火场里抢出来的。
"清道夫在拆东侧的承重墙。"他突然停下动作,耳朵贴在冷藏柜内壁上,"二十分钟后这里会变成一堆废铁。"捕兽夹弹开的瞬间,他往我手里塞了团黏糊糊的东西,摸起来像是嚼过的口香糖混合着碎玻璃。
货架屏障另一侧传来铲车碾过碎玻璃的动静。林烬把照片塞回口袋时,我瞥见个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在泛黄的相片里笑出两个酒窝。他注意到我的视线,突然把发卡按进我掌心,金属兔子耳朵刺得掌心生疼。
"听着,我数到三就往后门跑。"他摸出两枚锈迹斑斑的汽车零件,齿缝里漏出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用这个卡住齿轮箱,能争取九十秒。"酸雨正从冷藏柜顶部的缝隙渗进来,在铁皮上蚀刻出蜿蜒的泪痕。
铲车的探照灯突然扫过货架缝隙,照亮他右臂上已经褪色的消防队徽章。林烬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喉结动了动:"你妹妹...多大?"
冷藏柜外传来钢架坍塌的轰鸣。生锈的铰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有束光突然刺破黑暗,正好照在我们中间那滩不断扩大的酸雨积水上。水面摇晃着映出两张扭曲的脸,一张带着捕兽夹的牙印,一张留着火烧过的疤痕。我攥紧发卡,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八岁。"酸雨滴在林烬的消防徽章上,把褪色的金漆冲出一道道黑痕。他突然扯下徽章塞给我,金属边缘还带着体温。
"南侧冷库有地下通道。"铲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货架缝隙透进的光斑在我们脸上疯狂跳动。林烬猛地踹开柜门,酸雨像瀑布一样浇在他后背上,作战服立刻冒出刺鼻的白烟。"跑!"他抡起斧头砸向最近的钢架,倒塌的金属货架像多米诺骨牌般砸向铲车方向。
我拖着伤腿扑向冷库,听见背后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林烬的吼叫混在坍塌声里:"活下来!带着她们活下来!"冷藏库的铁门在背后关闭时,最后看见的是他站在倾盆酸雨中抡斧头的剪影,像幅被雨水晕开的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