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见到了他。
我的表情大约十分骇人,因为仅一个照面他就吓了一跳。又或许是因为有人半夜狂拍家门本身就是件恐怖的事。他一边引我进屋坐下一边忙问我遭遇了什么。
但我什么都不想说。如果结局注定,为什么还要提前告知他死讯,害他忧惧整日。
他好像更焦急了。不住地踱步,试图把房间里所有的珍稀物件摆在我面前。在转角打了两通电话,回来时攥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我拉住他的手。“我只是想,在可以的时候,多看看你。”
他立即俯下身,凑脸到我面前。他凑得太近,几乎鼻尖相碰,温热的吐息在面上打旋,一直转到耳畔。
他捧起我的手搭在脸上,“你想见我,随时都可以。”
我用指尖一遍遍描摹他的眼角。“但是,十年了,你为什么不来见我一面呢?我竟今天才知道。你还活着。”
“我会给你带去麻烦——家族的人都是疯子。在我解决完麻烦之前,我会避免把火引到你身上。”
对,桑参是克勒斯的代表,他的背后还有需要他庇护的家族,他不能顾及私情。可我现在是桑落,桑落不用想道德、责任,桑落连自己都可以不在意。
现在我唯一珍重的,只有你了,北辰。
但我无论如何也救不了你。
已经记不清循环多少次了,每一次我都很谨慎,每一次我都可以预见成功了,但每一次我都亲眼看着你死去。
一如十年前的梦魇。
“我很累。”我说。
“那就在我这儿好好休息。想要什么只管吩咐我。”
我微微摇头。我并不需要人照顾,只是想在这看不到希望的迷途里喘口气。
我想起他方才献宝似的捧来的东西里有几本书。“陪我看会儿书就好。”
上次这么依偎在一起时,他还只有我肩膀高,枕在我颈窝,安安静静地听故事。
呼吸声渐渐悠长。
我尽可能放缓动作,在管家的的引路下把他抱到卧室。
整理客卧的保姆向我询问是否需要挑一些书本放入房间。我好奇他收藏了多少书籍,记得他幼时一向不爱看书。
故事书,很多的故事书。大多是我同他一起读过的。我环视书房,在花花绿绿中注意到了几本黑白色调,内容是有关时空的。真讽刺啊,他唯一感兴趣的,却陷他于困苦。
我随意抽出几本。回到客卧,发现他正揉着眼坐在床边。
“怎么醒了?”
他听到声音,头抬起来,眼睛却还眯着,反应小会儿,“你状态不对,我不放心。……我想跟你一起睡。”
我走过去把书本放在床头柜上,他又拉住我衣袖,“我睡觉很乖的。”
我揉了把那蔫蔫的脑袋,灭了灯。“我知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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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久没有梦到过童年了。
外祖父永远木着脸,站得远远的。身旁一群孩子在嘻笑打闹,注意到我在,躲瘟神似的一窝蜂逃跑。忙碌的母亲又通宵把自己关在书房,父亲叹息着把我们一起做的旅行计划书封近箱子。
实在无趣。好在我捡了只小黑猫。
“早啊!”
我下楼时,管家刚收起他的外衣。昨晚还困得一眨眼的功夫就能睡过去,今早却像按了重启键,精神百倍。
早安,小猫。我在心里默默打招呼。
“给!”他递出个沉甸甸的物件给我。那是只金色的十字架,中心嵌着枚停滞的齿轮钟表。这精巧的机械钟表看上去特别眼熟,但我一时间又回忆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是钥匙,我这儿所有的房间都可以开。下次就不用砸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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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他同我坦白身份后,我再次踏入会场,却是以他的贵宾的身份。桑子越见我在这儿惊得险些瞪掉眼珠,快步来到我身边,拉着我走到角落,颇为谨慎地四下环顾一番,才招手示意我附耳来听。
“您是卖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