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曾是一家小型动物园里的饲养员。这份工作算不上体面，但在一个小县城里，能糊口的工作就不错了。
我原先在县农场养过牛，和大型动物打交道惯了。所以进园不到两个月，就从普通杂工被调去照顾猛兽区。别人羡慕我能和那些威风凛凛的大型猛兽近距离接触，以为这是份梦幻工作。
现实是，这些动物园里的猛兽们，很多都是年岁已高，或者从民间马戏团和私人饲养者手中接收过来的。它们大多性情古怪，有的怕人，有的则极具攻击性。想要像那些网上视频一样跟它们亲密无间？别做梦了。
园里的食物是最能反映动物园真相的地方。为了节约成本，肉食动物的伙食标准早已缩减再缩减。老虎狮子的肉大多是从批发市场买来的边角料，有时是过期的猪肉，清洗一下，然后撒上各种添加剂防止腐败和增加香味。
园方的想法很简单——能活着，能让游客看到有血有肉的动物，就行了。
我最初只是按部就班地工作着。清晨六点到岗，先打扫笼舍，然后将动物们牵引到展示区，傍晚再收回内舍，投喂食物，清理粪便。每一天，日复一日。
园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据说曾在省里某个大型野生动物园做过管理。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一个合格的动物园，就是让游客看着动物不死，动物看着游客有钱。"
就这样工作了半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我遇见了那只猴子。
那是一只没有名字的赤猴，据说是从一个乡下的私人小贩手中买来的。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它比普通赤猴瘦得多，毛发稀疏，黯淡无光，更触目惊心的是它右臂上的一道伤疤，从肩膀一直延伸到手腕，疤痕狰狞，明显是被烫伤或烧伤过。
"听说这猴子原来是给人表演的，后来据说'不听话'了，就被原主人虐待了一通。"陈师傅，一个干了二十来年的老饲养员这样告诉我，"这种猴子命硬得很，死不了，但就是不亲人了。你负责它吧，小李。"
就这样，一个没有名字的猴子成了我负责的对象之一。我把它安置在猴山的一个角落里，单独一个笼子。
头几天，它几乎不动，蜷缩在笼子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我按规定投喂食物——一些便宜的水果和素食，有时加点煮熟的鸡蛋。它吃得很少，通常只是机械地咀嚼几口，然后把食物丢在一旁。
"别管它，能活就行，不能活也没办法，就当是买来凑数的。"园长在例行检查时看了一眼，随口说道。
但我无法就这样漠视它。那只猴子的眼睛里有某种东西，让我觉得心里不舒服。不是控诉，不是请求，而是一种彻底的麻木和绝望。仿佛它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好事发生在它身上。
第三周，我开始自掏腰包给它买食物。不是园里那些质量低劣的水果，而是超市里新鲜的苹果、香蕉和葡萄。我甚至买了些坚果，小心翼翼地剥开，放在它的食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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