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

（接上文）

清泉纯子的生日宴会在松原酒店举行，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我躲在街对面的电话亭里，透过雨帘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叶冲穿着笔挺的军装，挽着纯子的手走进大厅，他的笑容完美得像是精心设计的面具。

当纯子站在台上发言时，我看见叶冲的身影悄然消失在走廊尽头。我的手心沁出冷汗，将电话亭的玻璃蒙上一层雾气。远处钟楼的指针缓缓移动，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约定的时间已过，我悄悄摸到巷口。雨水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清脆，果断，像是一记惊雷劈在心头。

我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巷子深处，叶冲举着枪的手缓缓垂下，林小庄靠在墙边，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月光照亮了叶冲的脸，他的眼中带着我从未见过的释然——那是终于完成使命的平静。

宫本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他的笑声像是夜枭的啼叫："叶冲，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当清泉上野带着叶冲离去时，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像是一条蜿蜒的小溪。我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踉跄着跑到林小庄身边。

"胡闹！"林小庄的脸色惨白，却仍强撑着训斥我。他的血染红了我的袖口，温热黏稠。

"别说话。"我撕下衣角为他包扎，手指触到一枚坚硬的物体——是那颗带血的子弹。

林小庄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去找何樱...一定要送到延安..."他的眼睛在雨夜中亮得吓人，"这是小冲用命换来的。"

香港火车站的灯光在雨夜中昏黄如豆。何樱站在月台上，单薄的身影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她看见我时，眼中的希冀瞬间化为绝望。

"叶冲呢？没和你一起来送我？"

我将那枚子弹塞进她手心，上面还带着林小庄的体温："他还有任务，所以让我过来送你。何樱，你要好好活着。"

火车汽笛声撕裂夜空。何樱的眼泪砸在子弹上，冲淡了血迹："那你呢？"

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我也会离开的。"

我们紧紧相拥，她的颤抖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三年前立志要杀叶冲的懵懂少女，如今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伙伴，成长为一个坚毅的战士。

"我在延安等你。"她登上列车，手指在车窗上留下模糊的痕迹。

火车缓缓启动，带走了我最后的牵挂。月台渐渐空荡，只剩下雨水敲打铁轨的声响。

雨幕中，香港的灯火依旧璀璨。但我知道，在遥远的北方，有一片星空比这里更加明亮。那里有延河的水，宝塔山的月，还有我们梦寐以求的新中国。

转身走入雨夜时，一枚红叶从树上飘落，恰似一滴鲜血坠入尘泥。我弯腰拾起，夹进随身携带的诗集——那是何樱落下的，扉页上还留着她的字迹："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