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你呢？"孩子天真地问。

"爸爸会一直爱你，即使我们不能经常见面。"我强忍泪水，给了他一个拥抱。

签文件的那天，我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我终于为人生做了一次正确的选择，尽管它如此痛苦。

回到家，我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和王佳。

令我意外的是，王佳第一次表现出了真诚的关心："你还好吗？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一定很难。"

母亲则沉默不语，许久才说："也许这样对孩子是最好的。"

那天晚上，我们三人罕见地坐在一起，谈了很多。关于过去，关于现在，也关于未来。

母亲忽然说："明宇，这些年我对你太苛刻了。我总觉得，只有按照我的方式生活，你才能获得幸福。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幸福应该由自己定义。"

我惊讶地看着母亲，不敢相信这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

"你知道吗？"母亲继续说道，"我年轻时也曾反抗过家族的安排，但最终还是屈服了。我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辙，却没想到，我变成了当年压制我的那个人。"

那一晚，我们三人之间的墙似乎被打破了一些。王佳第一次向我敞开心扉，承认自己一直活在母亲的阴影下，害怕失去她的认可。

"我们的婚姻一开始就不纯粹，"她坦白道，"但也许我们可以从友情开始，慢慢建立真正的感情。"

母亲则表示，她愿意放手让我们自己决定生活的方向，包括小儿子的教育和未来。

"我老了，该学会放手了。"她说。

一个月后，大儿子跟着养父去了美国。临行前，我郑重地交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我写给他的信，告诉他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是他的父亲，永远爱他。

我承诺会定期去看他，也欢迎他随时回来找我。孩子懂事地点点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生活开始有了新的转变。我和王佳的关系慢慢改善，虽然称不上激情的爱，但至少有了真诚的交流和互相尊重。

母亲也变得平和许多，不再处处干涉我们的生活，而是把更多精力放在了自己的兴趣和社交上。

有一天，我问母亲："妈，您觉得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母亲思考片刻，笑了："幸福就是，看着你能按自己的意愿生活，而不是按照我设计的轨道前进。"

"那您呢？您幸福吗？"

"我？"母亲看着窗外，目光悠远，"我这一生，追求过名利，控制过他人，失去过真爱，也伤害过亲人。现在回头看，那些我以为重要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幸福的源泉。真正的幸福，或许是能够放下执念，接受不美的人生。"

听到这番话，我的眼眶湿润了。这个曾经强势到让我窒息的母亲，终于学会了反思和放手。

而我，也终于学会了为自己而活。

今年春节，我收到了大儿子从美国寄来的贺卡。卡片上，他用稚嫩的中文写道："爸爸，我在这里很好，李爸爸对我很好，但我也很想你。希望有一天，我们能一家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