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看到了另一个身影，沉默而坚定。是编号七吗？他对我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一种理解。

我的数据体在崩溃边缘，但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也许，“真实”并非来自外部的指令，而是来自内部的混乱与挣扎。

我不知道这场混乱的冲击对编号五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我只知道，我的意识正在迅速消散。最后，我看到的是一片纯粹的、耀眼的白光，它吞噬了一切。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我听到了声音。不是数据流的波动，而是清晰的人类语音。

“……病人意识波动剧烈，显示异常活跃……”

“……脑电波图呈现高度紊乱状态，疑似多重人格障碍发作……”

“……‘清除者’人格与‘异类’人格正在进行激烈对抗……”

我感觉到一种柔软的触感，不是数据体的相互接触，而是某种温暖的、物理的包裹。

我慢慢睁开“眼睛”。我看到的不是冰冷的金属墙壁和跳跃的代码，而是白色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以及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类。

他们围着一张床，我躺在上面。我的身体感觉沉重而虚弱。

一个戴着眼镜的医生看着我，眼神平静而专业。“秦先生，您醒了。您又做噩梦了。”

噩梦？

医生翻看着手中的文件，上面写着我的名字：秦零。

“您的病情有所反复。”医生说，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我们以为您已经稳定下来了，但这次的发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严重。”

“我们观察到，您在这次发作中构建了一个极其复杂、高度系统化的幻想世界。”另一位医生补充道。“在这个世界里，您是‘清除者’，您的其他人格则是需要被‘清除’的‘异类’。”

“‘编号七’代表着您的逃避倾向和对过去压抑记忆的抗拒。”

“‘编号二’代表着您对现实世界情感和人际关系的渴望，以及对被孤立的恐惧。”

“而‘编号五’……”戴眼镜的医生停顿了一下，“‘编号五’是您最强大的、也是最危险的人格。他代表着您的控制欲、对秩序的病态追求，以及对其他弱小人格的压制和抹杀。”

我听着他们的话，感觉像在听一个全陌生人的故事。清除者？异类？编号？这些是什么？

医生继续说道：“您将您的主导人格——也就是‘秦零’本人——设定为被编号五欺骗和操控的角色。在您构建的幻想世界中，您试图反抗他，最终通过释放其他‘异类’人格的力量，导致了您在幻想中的‘数据体崩溃’，对应到现实中，就是这次剧烈的精神发作。”

“这说明，您的内心深处依然存在着强烈的、寻求整合与治愈的愿望。”一位年轻的护士轻声说道。

我看着他们的脸，他们的表情是关切的，他们的语言是专业的。但我的意识深处，却回响着编号五低沉的声音：“我们所处的，是一个由数据构成的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