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活动的折叠椅在阳光下发烫。刘小能翘着腿晃了晃运动鞋，鞋面上的动漫贴纸在李老头镜片上投出细碎的光：“李叔，您看那棵梧桐树——我们躺平族就像树上的蝉，叫得响，却不往高处爬，喝露水也能活。”
柳婷婷抱着毛绒玩偶路过，发梢的荧光色挑染扫过签到表：“我奶奶说，她当年为了凑钱给我爸娶媳妇，卖了陪嫁的银镯子。现在我把钱花在她身上，带她去漫展看cosplay，她比谁都开心。”
李老头的保温杯冒出热气，枸杞在水里浮沉。他盯着刘小能手机壳上的“躺平即是正义”贴纸，忽然想起自己二十岁时，在机床前挥汗如雨，想着“攒钱盖房、娶妻生子”就是人生真理。而眼前这些年轻人，把“开心”折成纸船，放进时代的溪流里，随波逐流却也自有方向。
“那你们……”他斟酌着用词，“不觉得孤单？”
李家宝正在给海报补色，听见这话忽然直起腰。他望着远处追着泡泡跑的小女孩，想起昨晚哥哥把加班费塞进他画材基金时，工装裤口袋里露出的电竞比赛门票——那是对方偷偷买的，说等他攒够钱就一起去现场。
“孤单啊。”刘小能摸出颗水果糖，糖纸在掌心沙沙响，“但比起跟不喜欢的人凑合，孤单更舒服点。而且……”他朝李家宝晃了晃糖，“有兄弟姐妹在，就不算孤家寡人。”
柳婷婷忽然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她和奶奶的合照：老太太戴着猫耳发箍，手里举着《甄嬛传》联名手办，笑得比身后的樱花还灿烂。“您看，”她划动相册，“我们带老人玩年轻人的东西，他们带我们品老时光的甜，这才是‘双向奔赴’嘛。”
李老头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他看见李家宝画笔下的公益海报——左边是穿汉服的少女给老人戴VR眼镜，右边是穿工装的青年陪孩子搭积木，中间用彩虹桥连接，桥下流淌着“躺平但热爱”的标语。忽然想起自家孙子曾说：“爷爷，你养的金鱼比女朋友更懂我。”
“其实躺平不是懒，”李家宝忽然开口，颜料笔在指尖转了个圈，“是把力气花在喜欢的事上。就像我哥打电竞，别人说‘不务正业’，但他能让弟弟学画画，能给外婆买电动轮椅。”
阳光掠过他发顶，少年后颈的绒毛被镀成金色。李老头忽然想起自己藏在阁楼的小提琴——那是年轻时的梦想，后来为了供儿子读书，卖给了旧货摊。此刻看着这些年轻人眼里的光，忽然觉得有些东西从未消失，只是换了种方式生长。
散场时，刘小能把活动发的纪念徽章别在李老头胸前：“叔，这是‘最佳跨代际沟通奖’，以后多跟我们唠唠，保准您比广场舞队还潮。”
老人摸着徽章上的动漫角色，看年轻人三三两两走向不同的方向——有的去画室，有的去电竞馆，有的去陪奶奶逛公园。风卷起地上的传单，“公益有爱，各有姿态”的字样被阳光照得透亮。
“其实挺好。”李老头对着梧桐树自言自语，蝉鸣声里，他仿佛听见孙子的笑声，“只要心有热爱，在哪儿都能活成一棵开花的树。”
暮色漫进社区时，李家宝正在给柳婷婷的奶奶画漫画像。老人戴着他送的动漫围巾，在画纸上笑得眯起眼。李家政靠在一旁看手机，屏幕上是刚收到的战队offer——基地就在弟弟画室隔壁。
“哥，”李家宝忽然抬头，“等我攒够钱，给你买个带天窗的电竞椅，这样你打比赛时，能看见星星。”
“先管好你自己吧，小画家。”李家政揉乱他的头发，看夕阳把两人影子拉成长长的线，像两棵并肩的树，“我的星星啊，早就落在你画纸上了。”
有些路，不必走得匆匆忙忙。就像此刻的晚风，会轻轻托起每一片想飞的叶子，不管它是想落在画纸、键盘，还是老人的鬓角——因为热爱，就是最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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