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暗流

鲁之晴站在临时办公室的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单反相机的变焦环。对面咖啡馆的玻璃幕墙在午后阳光下泛着蜂蜜色的光晕，将室内的人影模糊成晃动的色块。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混合着身后两名安保人员调试监听设备的电流声。

"焦距再调近些。"林浩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掠过她耳廓。他修长的手指覆上她调整镜头的手背，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皮肤，"靠窗第三桌，穿藏青色西装的那个。"

鲁之晴的呼吸滞了滞。镜头里出现张晨熟悉的侧脸，他正用银匙缓慢搅动着咖啡，这个曾经让她心动的动作如今只激起胃部一阵痉挛。她下意识去摸左手腕——那里本该有道疤痕，重生后光滑的皮肤下却仿佛还残留着玻璃碎片划过的幻痛。

"目标出现十七分钟，没有接触任何人。"戴着耳机的安保突然压低声音，"等等...他看了三次手表。"

林浩的西装袖口擦过鲁之晴的肩膀，他按下对讲机："B组注意，停车场出口增派人手。"他身上的雪松香水味混着咖啡的苦涩，在密闭空间里形成奇特的压迫感。鲁之晴发现他喉结下方有道新鲜的刮痕，像是今早剃须时留下的。

咖啡馆的门铃突然清脆地响了一声。镜头里闯入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黑色羊绒大衣的袖口露出半截烫金袖扣。新来的客人径直走向张晨对面的座位，墨镜片反射的光斑正好遮住整张脸。

"见鬼。"鲁之晴的指甲陷进掌心。神秘人落座时大衣下摆掀起一角，露出印着龙纹徽标的公文包——那是竞争对手永盛集团的标志。监控画面里，张晨的右手小幅度颤抖着，这是他说谎时的习惯动作。

林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让A组靠近拍摄。"他的拇指在她脉搏处停顿半秒，"你手太凉了。"

鲁之晴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正在发抖。监视器屏幕上，张晨从内袋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厚度约莫二十页。当文件袋滑向对面时，咖啡馆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穿红裙子的女服务员端着托盘挡住了关键画面。

"操！"安保人员猛地扯下耳机。鲁之晴的视野突然被林浩的胸膛填满，整个人挡在窗前，左手已经按在腰间的警报器上。

"张晨在环视全场。"他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A组立刻撤离。"

监控画面里，张晨的视线突然钉在某个方向。鲁之晴的血液瞬间冻结——那个红裙子服务员正走向他们埋伏的便衣。林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对讲机里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接着是便衣人员刻意提高的嗓音："您好，拿铁要加双份糖浆吗？"

张晨的眉头松开了。当女服务员转身时，神秘人已经将文件袋塞进大衣内侧。鲁之晴的镜头捕捉到牛皮纸边缘露出的蓝色标记——那是她亲手设计的投标书分类标签。

"我需要咖啡馆的监控录像。"她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嘶哑，"特别是13:24到13:27的角落实时画面。"

林浩正在发消息的手指顿了顿："已经让人去调了。"手机屏幕的光映出他眼底的寒意，"这家咖啡馆的保安主管欠我个人情。"

暮色爬上窗棂时，鲁之晴正将监控视频逐帧放大。林浩公司的机密会议室里，投影仪将张晨交接文件的动作投在整面白墙上。当画面停在那只龙纹公文包的特写上时，林浩突然倾身向前，他的阴影完全笼罩住鲁之晴。

"看文件袋的封口处。"他的食指悬在屏幕前，袖扣在黑暗里闪着冷光。放大四十倍的画面上，隐约可见"永盛集团机密"的浮水印。

鲁之晴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认得这个浮水印样式，上辈子张晨就是用同样标记的文件栽赃她泄露商业机密。会议室突然变得缺氧，林浩解开领带的动作在她余光里像慢镜头。

"这不是私人恩怨。"他的领带滑过她的肩头落在椅背上，"永盛正在竞标城东的地铁项目，而这份..."他敲击键盘调出新页面，屏幕上跳出标着"绝密"的招标书，"是你上周完成的最终方案。"

鲁之晴的视线在两份文件间来回切换。投标书第三页的排版错误，此刻正在对方文件袋露出的边角上完美复现。某种尖锐的疼痛从胸腔炸开，她突然意识到——前世的背叛不是偶然，而是精心设计的商业阴谋。

林浩的皮鞋在地毯上碾出半圆痕迹。他弯腰时，后颈的棘突在衬衫领口若隐若现："我认识这个墨镜男。"调出的档案照片里，永盛集团的二把手正在慈善晚宴上与张晨碰杯，时间显示是三个月前。

"所以他们是老相识。"鲁之晴听见自己牙齿相撞的声音。监控画面定格在张晨收钱的瞬间，他的西装口袋鼓起可疑的方形轮廓。

林浩突然递来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里，冰块正在缓慢旋转。"明天永盛会提交投标书。"杯壁凝结的水珠滴在他腕表上，"我们有二十小时找出原件。"

鲁之晴的酒杯与他的相撞，发出清脆的"叮"。酒精灼烧喉咙时，她看见林浩眼底映着两个小小的自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窗外，城市灯火次第亮起，某个霓虹灯牌的红光正透过百叶窗，在他们之间的地板上划出等距的血色条纹。

"我需要见到那份原件。"她的酒杯在会议桌上留下圆型水渍，"张晨家里有个保险箱。"

林浩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他正在用绒布擦拭眼镜，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意外地年轻。"明早八点，我有份礼物送你。"镜片重新架上鼻梁时，他的眼睛像两泓冻住的深潭，"物业说张晨明早要去机场。"

鲁之晴的呼吸凝滞了一瞬。她看着林浩从公文包取出电子门禁卡，卡面上烫金的"铂悦府"三个字在灯光下微微反光——那是张晨居住的高档公寓。

"你早就准备好了。"这不是疑问句。威士忌的余味突然变得苦涩，她意识到这场狩猎或许不止她一个猎人。

林浩的嘴角弯起微妙的角度。他走向门口时，西装裤腿擦过她的膝盖："睡会儿吧，明天要拆的礼物可不止一件。"走廊的声控灯渐次亮起，他的背影在明暗交替中显得格外锋利。

鲁之晴独自站在满墙证据前。投影仪自动播放到下一段监控，画面里张晨正在销毁某个U盘。重生前最后的记忆突然闪回——医院走廊里，护士举着的病历夹上也有那个龙纹标志。

她关掉投影的动作太急，整个房间陷入黑暗。手机屏幕亮起时，林浩的消息静静浮在锁屏上：「07:30接你，记得穿便于活动的衣服」

窗外，一架夜航飞机正掠过城市上空，红色航灯在云层中时隐时现。鲁之晴把电子门禁卡放进钱包夹层，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物体——那是她今天偷偷从林浩办公室顺走的保险箱破解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