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再起
西安城的盛夏裹挟着黄土热浪,一添楼的铜铃在穿堂风中叮咚作响。鸿煊站在灶台前,手腕翻飞间,锅铲与铁锅碰撞出清脆节奏,糖醋排骨的焦香混着花椒的辛味弥漫后厨。突然,伙计小顺子掀开竹帘,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发梢滴落:"掌柜的,有几位北平来的贵客,点名要见您。"
雅间的檀木屏风后,四位长衫客端坐如松。为首老者戴着玳瑁眼镜,手中折扇轻摇,扇面上"山河同寿"的题字墨迹未干:"久闻孙掌柜大名,这道'烽火牛肉'当真名不虚传。"他的目光扫过鸿煊腰间别着的雕花菜刀,意味深长,"只是不知孙掌柜可愿将这厨艺,用在更紧要处?"
鸿煊为众人斟茶,青瓷杯中的碧螺春泛起涟漪。自西安保卫战后,酒楼常来些身份不明的食客,但这般开门见山的邀约,还是头一回。"老先生请明示。"
"实不相瞒,北平局势危如累卵。"老者压低声音,折扇重重拍在桌上,"日军关东军虎视眈眈,城内抗日义士缺粮少药。听闻孙掌柜不仅厨艺精湛,更在西安保卫战中立下奇功,我们想邀您北上,为将士们筹备粮草、烹制热饭。"
鸿煊的手顿在半空。北平的战火仿佛已在眼前燃烧,那些在青石峡倒下的兄弟面容一一闪过。可余光瞥见窗外,刘玉蝶正踮脚为酒楼换新制的灯笼,红绸在她指间翻飞如蝶。新婚燕尔,西安城百废待兴,一添楼的灶台更离不开他。
当晚,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卧房。刘玉蝶为鸿煊擦拭背上的旧伤,指尖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将脸贴在丈夫背上,声音闷闷的,"北平的将士们,也需要有人为他们守住烟火气。"
鸿煊翻身将她搂进怀里,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玉蝶,我怎能放心留你一人?"
"西安城有我和子同。"刘玉蝶抬起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牛子同现在是后厨顶梁柱,我也能带着大伙继续重建。倒是你..."她的手指轻轻点在他胸口,"要答应我,平安回来。"
三日后,一添楼前挤满送行的百姓。牛子同扛着沉甸甸的行李,里面装着特制的调料包和行军炊具:"放心,后厨有我盯着,等你回来教我做北平烤鸭!"他的声音爽朗,可泛红的眼眶泄露了不舍。
鸿煊与刘玉蝶执手相看,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等我。"马车缓缓驶出城门时,他回头望去,妻子的身影渐渐缩成小红点,却如烙印般刻在心头。
然而,当车队行至崤山古道,暮色中的山林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二十余蒙面人从山岩后跃出,刀刃在夕阳下泛着幽蓝——那是淬了毒的日本忍刀。鸿煊抄起马车上的铁锅,挡下迎面劈来的刀锋,铁与钢碰撞的火花中,他听见领头人用日语低吼:"速战速决!"
混战中,一支冷箭擦着他耳畔飞过,射中拉车的辕马。惊马长嘶着狂奔,将鸿煊甩出车外。他在碎石路上翻滚数圈,肩头传来刺骨疼痛。眼看蒙面人步步逼近,为首者的武士刀已高举过头,千钧一发之际,山坳里突然射出密集的弩箭。
十余名黑衣客如鬼魅般现身,他们手持精钢短刃,招招致命。鸿煊在混战中瞥见,这些人的护腕上都系着红绳——与张虎办公室里的平安结如出一辙。当最后一名蒙面人倒地,为首的黑衣客摘下斗笠,露出半张布满烧伤疤痕的脸:"孙掌柜,张局长命我等护你周全。"
此刻的西安城,一添楼的灯火依旧明亮。刘玉蝶站在二楼窗前,望着北方的夜空,手中紧攥着鸿煊留下的翡翠戒指。她不知道,这场看似寻常的邀约,背后藏着怎样的阴谋;更不知道,丈夫的北上之路,将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而在阴暗的角落,刘仁星的残余党羽正盯着手中的密信,信纸边缘用火漆印着狰狞的虎头——那是他们复仇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