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日姑父带回一名少女，她还有了身孕。

不久我便以"身体有疾"的缘由得了和离文书。

当我将嫁妆全数搬离，望着几近空空如也的知县府邸，我淡然一笑："果真，无钱甚是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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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县大人回京述职归来了，他还携回一位怀有身孕的女子。"

前院鼓乐喧天，众人正欢迎柳仲良衣锦还乡，而我那敬重的婆母以"闺阁女子不宜抛头露面"为托辞，命我在芙蓉院静候。

绿柳匆匆从前院奔来，气喘吁吁道："姑娘，您怎地如此平静？"

我执笔记账的手稍作停顿，故意装出深不可测的模样摇头，"他乃一方父母官，又是名门之后，我既不能骂，也打不赢，何不省些气力，多积些银两。"

比起夫君纳妾，我倒觉得囊中羞涩更令人惊惧。

我本医者之女，嫁与柳仲良实是高攀，父亲忧我受屈辱，成亲时予我三座药铺与两条街的铺面作嫁妆，医馆、书肆、绣庄、茶楼酒肆，应有尽有，岁岁进项甚丰。

有银两傍身，日子过得倒也不算难熬。

只是柳府上下始终瞧不起我的门第，婆母曾当着众多官夫人的面前，言我粗鄙不堪，腹中也不争气，两载光阴也未替柳家添丁进口。

可她分明知晓，大婚之日，柳仲良奉旨赴京述职，仅仓促揭了盖头，一去便是两年，只怕此时他连我模样也记不清了。

若是我腹中争气，那才真是跳入东海也洗不净。

秋风送爽，芙蓉院中的桂树满地落花，映着我白色的裙裾。

婆母突然遣人来唤我去正院。我心知她定是要我与那女子照面，也不推辞，平静梳妆一番便去了。

绿柳一路小声抱怨："姑娘，老夫人太过分了！那女子来路不明，凭什么要您屈尊与她相见？"

"无妨，看看也好。"我轻声道。

府中下人尽皆站在两侧，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有的眼中带着怜悯，有的脸上挂着幸灾乐祸。我深知人走茶凉的道理，对此并未太过在意。

正厅内，婆母端坐上首，柳仲良坐在一旁，身侧立着一名低垂着头的少女，腹部微微隆起。

"儿媳见过婆母，见过夫君。"我朝着婆母行礼。

婆母冷哼一声："既是回来了，总该给家中添些喜气。这是你柳姑父带回的苏姑娘，她已有三月身孕，你且好生招待着，莫要怠慢了。"

我挑眉，难掩惊讶："婆母，您方才称呼她为什么？"

"苏姑娘，怎么了？"婆母皱眉。

我轻笑："我只是好奇，既是有了身孕，为何不直接纳为妾室，反而称她为姑娘？"

此言一出，厅内气氛顿时凝滞。

柳仲良咳嗽一声，开口道："苏姑娘家世清白，我与她两情相悦，待日后择吉日正式迎娶。"

"原来如此。"我面上依旧挂着笑意，心中却已了然。这是明摆着要休了我，给那女子腾位置了。

从此，柳府的日子变得更加难捱。

那苏姑娘搬入了紧邻主院的锦绣阁，每日都能听见仆婢们来来往往伺候的声音。柳仲良夜夜宿在那里，再未踏足我的芙蓉院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