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谢辞便进了殿内。
姜沅放下朱砂御笔看过去,微怔了一下。
只见他一袭月白云锦袍,衣摆处绣着素净的银线竹纹,鸦青长发用玉簪半束,鬓角的发丝散乱,身形清癯,眉眼如画,身上带着股草药的苦香,与殿内香炉中的名贵香料混合在一起。
姜沅忽然有些明白原主为何会留下他了,虽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但这人实在眉清目秀,带着山林的韵味,放在宫里也看着舒服,奏折也能多批改些。
更何况皇权至上,纵是天大的过错也能被轻描淡写的揭过,更何况这只是连谋逆都比不上的小事,只需帝王随口一提,下面的人自会将所有事办好。
“平身,过来让朕看看”
她忽起玩心,召谢辞上前仔细打量,反正原主和她的性格相差不大,都是混邪乐子人,也不怕被其他人看出来。
谢辞袖里的手指动了动,当年宁王发动兵变,但最终被当今陛下镇压,参与此事的人不是砍头便是流放,而宁王则幽囚于府里,后宫里的宫人也被一并遣出去,至今,除了郑贵妃便无其他妃子。
然而,陛下却留他任宫里的闲职。
他也不是没听过闲言碎语,说他谢家七郎佞幸,也时而会有大臣弹劾,说谢家侵占田地,不知是有人指使还是其他。
离得近了,他看清了陛下,那人面若寒玉,凤目微挑似含霜刃,鼻梁陡若剑脊,玄色龙纹锦袍衬得肩背如松崖孤峙,纵不言不动,自有山岳凝渊般的沉静威仪自眉宇间流淌而出。
剑眉入鬓悬日月,龙脊轩昂立九重。
“你所来何事?”年轻帝王似笑非笑。
谢辞跪了下来。
“臣父旬日以来婴疾日笃,伏望陛下垂悯,许臣暂归省视”
姜沅听懂了,这人家里父亲生病了,病得很重,他想回去看望一下,希望她这个当皇帝的批准下申请。
按常理来说,这件事的确不大,给上司说一下就行,可惜谢家七郎当年入宫时是皇上答应的,其他宫人不敢替他安排便三番五次的推托,不得已下,他只得前来见陛下。
“朕应许了”姜沅随口道。
反正对她而言又不是什么大事。
谢辞仍未起身,神情中有些迟疑。
“还有什么事吗?”姜沅挑了挑眉,带上了几分戏谑的语气。
见他不答,姜沅直接起身,龙纹的玄袍在案上划过,原主虽不是什么暴君,却多少有些疑心病,经常在身上佩剑,此时,谢辞只需稍一抬头,便可以看见这柄玄铁为鞘的剑,他从来没有离陛下这么近过。
“朕看上去很吓人吗?”
姜沅感觉有些好笑,她挑起谢辞的下巴,发现他的眼下有一枚小小的痣,颜色很浅,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也望向她。
“…不敢”他轻轻的说道,耳尖却渐渐染上薄红,直至脸侧“陛下天威,臣不敢直视”
姜沅笑了,松开手,权当放他一马。
“既如此,饶了你罢”她往案前走,翻了两页奏折,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内侍说道“待会派人去库房,取些药材送到谢府,听到了吗?”
内侍连忙回应,道了声诺,他看向站在案前翻看奏折的陛下正眉头舒展,看上去兴致很好的样子,心里想着。
比起前段时间,陛下得知将军消息的时候大发雷霆的样子,这两日陛下的心情好了很多,作为常伴君侧的他自然乐见于此,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持久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