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
梆子声穿透三重宫墙,殿内鎏金灯架上的烛火应声晃动,纱帐垂下无数重影,案前的鎏金缠枝香炉腾起袅袅青烟,缓缓的弥漫着安神香的气息。
近侍小心翼翼的步入殿内,玉石质地的砖右带着微微的凉意,慢慢移至龙床四角垂落的明黄帐幔,帐顶悬着的安神香囊在黑暗里轻轻摇晃。
“陛下,寅时了,该起了”
近侍不会想到,在这戒备森严的宫室里,大雍朝的皇帝躯壳之内早已鸠占鹊巢一一不再是先前的年轻而又野心勃勃的天子,而是个陌生而又茫然的异世之魂。
姜沅此时很茫然,两个小时前,她还在宿舍里看小说,讲的是主角作为大权在握的帝王,与太傅,将军,丞相等一系列人物的爱恨情仇,舍友推荐她看这本小说,是因为主角的名字和他一模一样。
也同样是女扮男装。
只是这本小说,她还没有看完,寝室里突然就停电了,电脑屏幕上一片漆黑,等再次睁眼时,就来到了截然不同的世界。
好极了,她穿越了。
近侍见陛下并没有说话,心情不由得有些忐忑,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常年在这位帝王身侧的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也不由得有些紧张,好不容易才镇定下心神,小心翼翼的发问。
“陛下,要让宫人进来吗?”
姜沅自然看出了这一点。
莫非自己这个皇帝,还是个暴君不成?
她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点了点头,近侍见状,连忙唤来前来伺候天子的宫人。
随后,人影从屏风后涌来,宫人低着头鱼贯而入,捧着洗漱用的铜盆,绢纱裙裾扫过地面时竟不闻半点声响。
宫人膝行着将八宝云纹铜镜奉到面前。
铜镜中的人望向她,那张面容熟悉又陌生,剑眉斜飞入鬓,眉骨投下的阴影深如墨痕,身披玄色暗纹深衣,织金寝衣领口散开,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箭疤,薄唇抿成道苍白的线。
丝毫不掩年轻帝王的风范。
接着,便是上朝。
此时,大殿内,文武百官已经按品级分列,腰间玉带轻碰,笏板紧贴掌心,无人敢高声言语,唯有步履压过石板的轻响,似暗潮涌动。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丹陛两侧,金吾卫按刀肃立,甲胄寒光刺目,似无声警示。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老臣上奏,声调沉稳如诵古经,姜沅听了一会儿,得知这位大臣是首辅,表面上说的是各地开设专项学堂的事,实则又在暗搓搓的贬某些人,御史听了面上挂不住,便上前与他争论。
毕竟是文化人,说话间指桑骂槐,措辞文采飞扬,听不懂的还以为在夸他呢,旁边立着个武官,偏巧又是念过几年书的,气得面红耳赤,还不好发作。
姜沅倒是饶有兴趣的听着。
这可比上课好玩多了,还能看现场。
等到两人终于争论完的时候,在没有其他人上奏后宣布退朝,百官便俯首退行,朱门缓缓闭合,蟠龙柱影斜长,姜沅也回到了养心殿。
她翻看案上的折子,发现大多是赋税征收、官员任免和钦案终审的事务,还有些外邦朝贡的谏言,总体看来,天下太平,河清海晏。
这时,内侍进来,恭恭敬敬的对她说道。
“陛下,谢郎君求见”
姜沅微微挑起眉头,她知道这个人是谁,京城谢家的第七子谢辞,文采斐然,性格闲云野鹤,淡泊名利,后来谢家因罪下狱,他为家族求情,最终留在宫里得了闲职,但宫里人都以为他入了陛下的眼,待他愈发恭敬。
她却清楚原主并没有对谢辞动心,因为原主只是个事业型主角,至少在小说前面是这样的,提着把染血的剑就登上皇位,把几个兄弟赶去封地,将这个庞大的帝国冶理得井然有序,至于后面,她还没看,不予置评。
不过对姜沅而言,她倒是有些好奇。
“让他进来吧”
内侍始终低着头,应了声喏便出去了,而在他身后,那位年轻的天子侧着身子坐在案前,把玩着朱砂御笔,十二旒玉珠轻晃,遮住半张面容,看不清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