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正院，新房。
这里的红烛比青梧苑的要粗大许多，火苗窜得老高，时不时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显得这满室的死寂尤为刺耳。
姚芊芊端坐在那张宽大的拔步床中央，头上还顶着那块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
视线被这一片刺目的红遮挡，只能看到膝盖上交叠的双手，指甲上染着鲜红的丹蔻，像血一样。
更漏声滴答滴答，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心尖上。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太监压低嗓音的回禀，隔着门扇，显得有些飘忽。
“娘娘，殿下……殿下去了青梧苑，说是……今夜不过来了。”
那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似乎生怕里面的主子下一秒就会摔东西发飙。
可屋内静得可怕。
并没有预想中的歇斯底里，也没有瓷器碎裂的脆响。
姚芊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慢慢舒展开。
“知道了。”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听不出任何情绪，“都退下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是。”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归于沉寂。
直到确定四周再无一人，姚芊芊才缓缓抬起手，捏住盖头的一角，用力一扯。
红绸滑落，露出一张妆容精致却面无表情的脸。
她抬眼环视四周。满屋子的喜字，红得扎眼。龙凤花烛燃烧着，映照出她孤零零的身影。
这就是太子妃的新婚之夜。
独守空房，夫君在小妾床上寻欢作乐。
若是换作旁人，此刻怕是早已哭得肝肠寸断，或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提刀去砍了那狐媚子。
那么她到底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自己也不知道。
高兴的是，她不必委身于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她可以为她心爱的表哥，守着这份清白之身。
可不高兴的是……太子在新婚之夜，弃正妃于不顾，转而去宠幸一个侍妾。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明天一早，这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太子府，甚至整个京城，再传进宫里。她，姚芊芊，新晋的太子妃，将成为所有命妇贵女们嘴里的笑柄。
罢了。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还能管得了那么多吗？嫁入皇家，本就是一场身不由己的豪赌，她早已没了退路。走一步，算一步吧。
姚芊芊站起身，开始一件件解下身上繁复的嫁衣。凤冠霞帔，珠翠环佩，被她随手丢在一旁的椅子上，堆成一座寂寞的小山。
她换上寝衣，躺进那张冰冷而空旷的大床。她想，什么都不要想，睡吧，睡着了就好了。
可她怎么也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她表哥的脸。
表哥现在在做什么呢？他知道自己做了太子妃，是不是很伤心？会不会一个人躲在哪里喝闷酒？他们之间，隔着这道宫墙，隔着叔嫂的身份，是不是再也没有可能了？
她万万想不到。
她心心念念的那个表哥，那个她以为会为她伤心欲绝的福王朱常洵，此刻早就将她抛在了脑后。
他脑海里勾勒的，是另一张脸。
一张清丽脱俗、此时正承欢在太子身下的脸——慕容晚晴。
命运就像一个顽劣的孩子，手里捏着几根红线，胡乱地缠绕打结，看着这些痴男怨女在网中挣扎，发出恶意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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