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祈殒选择了教书育人,为大宋培养栋梁,那是为了守住薛晴在乎的“礼义”。
而他刘连曦,这双沾满毒药的手,如今却拿起了银针,在这个边陲小村里救死扶伤,那是为了守住薛晴在乎的“苍生”。
他们都在用笨拙的方式,为她爱着的那个男人守护他的江山。
不仅仅是守护江山。
是在守护这江山里,那个让她能够安心微笑、平安顺遂的世界。
“师父——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树下的呼喊声带上了哭腔。
刘连曦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想跳下去,哪怕只是跟她说一句话,问一句“这些年过得可好”。
但他生生忍住了。
脚下的树皮被他踩得簌簌掉落。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既然已经成了过去,那就该像这北风中的枯叶一样,安安静静地烂在泥里,化作春泥去护花,而不是跳出来碍眼。
他深深地看了薛晴最后一眼。
仿佛要将这一眼镌刻进下辈子的轮回里。
“保重!”
刘连曦脚尖轻点,黑色的身影如同一只大鸟,无声无息地滑向林子深处。轻功施展到了极致,连一片落叶都未曾惊动。
风,依旧在刮。
树下的薛晴喊得嗓子都哑了,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只有头顶那棵古银杏树,几根枯枝毫无征兆地晃动了一下,飘落下几片金黄的叶子,正好落在她的肩头。
薛晴浑身一僵。
她慢慢伸出手,捻起那片叶子。
叶柄上,有一点极淡极淡的药粉痕迹。
那是硫磺和雄黄混合的味道,是他常用来驱蛇虫的粉末。
她知道,他来过,他看见了,他也走了。
薛晴捏着那片叶子,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却不再是大声呼喊,而是无声地流淌。
这便是他的回答吗?
不打扰,就是他最后的温柔。
“怎么?没找到?”
一件温暖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肩头。赵匡胤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将她整个人裹进怀里,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没。”薛晴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擦干泪水,脸上绽开一个有些凄楚却释然的笑,“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她转过身,看向那个无条件包容自己的男人。
赵匡胤看着她通红的眼眶,什么都没问,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去。
“那咱们走吧。这里风大,别冻着肚子里的孩子。”
“好,咱们回家。”
薛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密林,然后毅然转身,一手牵着赵匡胤,一手拉过跑过来的昭瑜和德昭。
一家四口,迎着北风,走向那辆宽大的马车。
临行前,赵匡胤命人留下了整整两箱金银,交给了村里的管事,只说是为了修缮房屋、购买牲畜,助村民度过难关。
车轮再次转动,轧过坚硬的冻土,向着汴京的方向驶去。
那个身穿黑衣的身影,直到车队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才在远处的一座山头上显露身形。
他摘下黑手套,扔进了风里。
……
数月后,汴京皇宫,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薛晴平安诞下一名皇子。赵匡胤抱着襁褓中眉眼酷似自己的幼子,喜不自胜,为其取名为“德芳”。
这个孩子,便是日后名满天下,被万民称颂的“八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