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杝耳尖刚褪下去的绯红,转瞬又漫成一片艳色,连耳根都漫着热意。平日里的乖张气焰蔫了大半,语气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窘迫:“这……路上走得急,没拿稳,品相都乱了……”
苏玥却浑不在意,从食盒中取出一只素白滓碟,将碟外笋尖轻轻移入,指尖带着微凉的暖意,声音依旧温和:“温公子辛苦了,不过是些许小事,不打紧的。”她侧身指了指身旁的木凳,“这边有座,公子快落坐歇歇吧。”
温杝依言落座,还没等他平复心绪,便见苏玥转身走向矮几旁的蜂蜜水壶。
她侧身时,月白色的衣摆轻轻扫过地面,带起阵阵清浅的香风——那香气混着梅香的冷冽与蜜水的清甜,漫进温杝鼻尖,让他瞬间有些失神,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苏玥拿起白瓷水杯,手腕轻旋,琥珀色的蜜水缓缓注入杯中,泛起细密的涟漪。
她将水杯轻轻推到温杝面前,杯沿还凝着细小的水珠,甜香漫开:“温公子一路奔波,喝口蜜水润润喉吧。”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落座,拿起那只还带着余温的药碗。
没有半分犹豫,仰头便将药汁一饮而尽,眉头都未皱一下,仿佛那苦涩的药汁于她而言不过是清水。
放下药碗时,她瞥见桌案上虽有些狼藉却依旧精致的药膳,眼底泛起一丝柔光:“温公子又熬药又备药膳,想来是没来得及吃早膳吧?”
温杝刚回过神,闻言立刻梗着脖子反驳:“还没呢!但你可别想着剩给本公子吃,这粥和小菜都是特意给你熬的,必须全吃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明明是关心她多吃点才好得快,怎么说出来又这般强硬。
苏玥却浅浅一笑,眼底没有半分不悦:“温公子误会了。我是想着,若温公子未曾用膳,我去尚膳房做些吃食,也好报答你连日来的费心照料。”
温杝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别扭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惊喜,下意识便要应声,可转念一想她重伤未愈的身子,又立刻皱眉:“不行不行!你这身子骨还弱着,尚膳房油烟重、人又杂,万一闻着味儿晕了咋办?再者说,哪有让病人下厨招待的道理?”
他说着,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桌沿,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的担忧,可眼底的期待却怎么也藏不住,喉结还忍不住滚动了两下——她竟愿为自己下厨?
苏玥见他这般模样,眼底笑意更浓:“温公子放心,我自幼跟着父亲打理药庐,也常下厨做些药膳,这点油烟不算什么。而且我只做些简单的膳食,用不了多久的。”
温杝望着她眼底的真诚与澄澈,心里的担忧与期待反复拉扯,纠结了半晌,终是松了口,语气带着几分不情不愿的妥协:“那……那好吧。但你可得答应我,不许逞强,觉得不舒服就立刻停下来!”他顿了顿,又嘴硬地补充道,“我可告诉你,做得不好吃本公子也一口不吃!”话虽如此,嘴角却早已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另一边金銮殿外,太子轩辕御辰与谨王轩辕霁珩并肩立于百官之首。
前者着玄金储君常服,金线蟠龙在晨光中流转,鳞片错落如覆寒铁,气场冷冽似寒潭,深褐眼眸深邃无波,眉峰微蹙自带威严肃杀。
后者亦身着月白暗绣云纹朝服,银线绣就的流云缠绕衣襟,风起时似要漫出衣袂,衬得面容温润如玉,唇角噙着浅淡笑意,眼底却藏着深不可测的算计,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一枚镂空龙纹玉佩。
两人其后,七位皇子按长幼排序,衣饰循礼制而各见风骨——
大皇子轩辕擎墨,年二十三,淑妃所出,面如冠玉却带几分病容,着朱红暗绣缠枝莲常服,领口袖缘绣银线流云,身形清瘦似弱柳,眉梢锁着挥之不去的郁色,许是长期缠绵病榻,气息都带着几分虚浮。
二皇子轩辕邢宇,同庚二十三,贤嫔所生(生辰晚三月),生得虎背熊腰,身着石青织金团龙常服,锦袍上的龙纹虽不及太子繁复,却也气势十足,面容黝黑,眉骨高耸,眼神粗粝,常年驻守西域边疆,身上带着未散的硝烟气。
四皇子轩辕琼月,年方二十,李贵人所出,貌比潘安,穿月白绣玉兰花常服,衣料是上好的云锦,绣线细腻如发丝,玉兰花苞饱满似要绽放,他肌肤白皙,眉眼含情,唇角噙着一抹轻佻笑意,指尖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透着几分风流不羁。
五皇子轩辕祺鑫,年方二十,容美人所生(生辰晚两月),身着湖蓝暗绣松鹤常服,松枝苍劲、鹤羽洁白,绣工精巧逼真,他面容清俊,眉眼间带着书卷气,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双手负于身后,站姿端正,看似在凝神沉思,实则在暗中观察周遭动静。
六皇子轩辕曜磊,年十八,徐妃所出,穿绯红绣烈火纹常服,火焰纹路张扬凌厉,金线勾勒的焰尖似要跳跃,他生得剑眉星目,眼神锐利如鹰,下颌线分明,身形挺拔如松,周身透着少年人的桀骜与锋芒,指尖不自觉攥紧着衣袖。
七皇子轩辕澈,年十七,德贵人所生,着浅青绣竹纹常服,竹叶青翠欲滴,竹节挺拔,衣料轻薄透气,他面容清秀,眉眼柔和,眼神澄澈如溪,嘴角带着浅浅梨涡,身形略显单薄,却透着几分温润雅致,似雨后青竹般干净。
八皇子轩辕璃越,年十六,惠嫔所出,穿靛蓝绣海浪纹常服,海浪翻涌,银线点缀其间似泛着水光,他生得虎头虎脑,面容圆润,眉眼憨厚,嘴角总是带着懵懂的笑意,身形微胖,双手交握于身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七位皇子或忐忑露于色,或强作镇定,皆敛声屏气。身后文武百官屏息静立,“文”左“武”右,队列齐整如削,唯闻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百官们依品级列阵,衣袍沾着晨露微凉,纹饰各呈规制,蔚为大观——紫袍列首,一品“文官”绣仙鹤翩跹、二品缀锦鸡振翅,金线翎羽在晨光中流转,舒展似欲破衣而飞。
一品至二品“武官”绣雄狮昂首,鬃毛倒竖如钢针,墨线勾勒的轮廓透着杀伐威严。
三品“文官”佩孔雀开屏,锦羽流光;四品绣云雁凌空,翅尖带风。
“武官”三品绘猛虎咆哮,獠牙毕现;四品刻猎豹潜行,利爪藏锋,皆气势凛然,压得周遭空气都凝了几分。
红袍接踵,五品“文官”白鹇展翼,羽色莹润;
“武官”熊罴雄踞,壮硕如山,衣料摩擦间隐有沉厚声响。
青袍队列里,六七品“文官”鹭鸶、㶉鶒素雅,翅羽轻展似拂清波。
“武官”彪纹凌厉如锋,墨色纹路在青袍上若隐若现,透着悍勇之气。
末列蓝袍官员,八九品“文官”黄鹂、鹌鹑、练鹊小巧灵动,绣线鲜活似能啁啾。
“武官”犀牛、海马沉稳持重,纹饰朴拙却显敦实。
色彩由浓及淡,纹饰自繁至简,从紫袍华贵到蓝袍清雅,从飞禽猛兽的雄健到小雀海兽的内敛。
层层递进间,既见衣料触感的细腻粗粝,又闻环佩轻响与衣袂摩擦的细碎声响,更衬出朝堂礼制的森然规整。
“陛下驾到——” 太监尖细的唱喏声穿透晨雾,如一道冰棱划破死寂。
金銮殿外薄雾倏然散尽,太子轩辕御辰未动分毫,余光却如淬寒利刃,精准扫过身侧之人。
谨王轩辕霁珩唇角的笑意未减,温润眸光恰在此时斜掠而来——一者冷冽如万年寒潭,冻得空气都似要凝结。一者和煦若春日暖阳,却藏着暗涌的锋芒。
两道目光在半空中短暂交汇,没有言语,没有波澜,却似有无形的电光石火噼啪碰撞,不过瞬息,便各自收回。
轩辕御辰眉峰蹙得更紧,周身威严肃杀之气更盛。
轩辕霁珩则指尖摩挲玉佩的动作慢了半拍,眼底算计愈发深沉。
“入殿——” 又一声唱喏响起,百官依品级次第挪动脚步。
轩辕御辰率先迈步,玄金储君常服的下摆扫过地面,金线蟠龙在暖光中流转,气场冷冽得让周遭官员下意识敛步。
他径直走到殿内左侧首位站定,身姿如松,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不怒自威。
七位皇子紧随其后,按长幼排序分列太子身侧。
大皇子轩辕擎墨身形清瘦,步伐虚浮,朱红常服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走到左侧末位时微微喘息。
二皇子轩辕邢宇虎步生风,石青织金袍摆动间带着边疆的硝烟气,站定后依旧脊背挺直,似在镇守一方。
四皇子轩辕琼月步履轻佻,月白绣玉兰袍角翻飞,指尖把玩着白玉扳指,眼神在殿内扫来扫去。
五皇子轩辕祺鑫双手负于身后,湖蓝松鹤袍衬得他书卷气十足,步伐沉稳,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暗中仍在观察殿内动静。
六皇子轩辕曜磊身形挺拔如松,绯红烈火纹常服在暖光中似要燃烧,步伐凌厉,攥紧衣袖的手未曾松开。
七皇子轩辕澈浅青竹纹袍轻扬,步履温润,走到位置上时嘴角仍带着浅浅梨涡。
八皇子轩辕璃越靛蓝海浪纹袍裹着微胖的身形,步伐略显局促,走到最末位时双手交握于身前,眼神懵懂。
百官们紧随皇子之后入殿,依序站定。文官列左,武将列右,队列齐整如刀削斧劈。
一品文官紫袍绣仙鹤,昂首立于左列之首,翅羽金线在暖光中流转,似欲振翅。
一品武将紫袍绘雄狮,鬃毛如钢针倒竖,立于右列首位,周身杀伐之气凛然。
二至九品官员依次排开,衣袍色彩由浓及淡,纹饰自繁至简。
文官们或垂眸敛目,或凝神静气——
武将们虽不能佩刀,却个个手握腰间玉牌,指节微微用力,玉牌的温润与他们周身的悍勇形成鲜明对比。
殿内唯有衣料摩擦的细碎声响与玉牌偶尔碰撞的脆响,更衬得朝堂森然规整。
唯有谨王轩辕霁珩,身着月白暗绣云纹朝服,缓步走到殿中偏右处站定。
他因先王御赐免跪之权,无需与众人同列两侧,独自立于殿中,银线流云在暖光中似要漫出衣袂,唇角依旧噙着浅淡笑意,与两侧列阵的皇子、百官形成鲜明对照,如一株遗世独立的玉树,却暗藏锋芒。
待众人皆站定,殿内鸦雀无声——轩辕御辰虽手握重兵,权柄赫赫,却也恪守礼制,与诸位皇子、文武百官齐齐躬身下跪,唯有轩辕霁珩直身而立,身姿温润却挺拔。
“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齐划一的叩拜声震得殿梁微微作响,在空旷的金銮殿内久久回荡。
珠帘之后,龙椅上的轩辕凌宏身形虚浮,面色潮红,眼底浑浊如蒙尘,显然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他怀中紧搂着一位只着薄纱的妖艳美人,雪肌半露如凝脂,青丝散乱地铺在肩头,指尖还在他胸口轻轻画着圈,媚态横生。
听闻跪拜声,轩辕凌宏才懒洋洋抬了抬手,声音沙哑无力:“众爱卿免礼。”
轩辕御辰起身时,目光如利剑般穿透珠帘,落在他荒唐的模样上,眉峰微蹙。
这父皇沉迷美色、痴迷长生,早已不理朝政,如今竟在朝堂重地如此放纵,实在有失帝王体统。
周围文武百官见状,窃窃私语不绝于耳:“皇上怎可如此?朝堂之上携美人入内,成何体统!”
“唉,朝政荒废至此,全靠太子殿下苦苦支撑,可长此以往……”
“小声点!谨防祸从口出!”
“那美人瞧着面生,怕是又新纳的嫔妃吧,这般妖媚惑主,迟早要误国啊!”
嘈杂声渐起,轩辕凌宏被轩辕御辰那冷冽的目光看得心头发怵——这逆子的气场越来越强,竟让他莫名心虚,下意识瞥向谨王,见对方神色淡然,又慌忙收回目光。
“肃静。”谨王轩辕霁珩温声开口,语气虽平和却带着磅礴气势,如同一道清泉瞬间浇灭了殿内的躁动——百官瞬间噤声,殿内重归死寂。他抬眸,目光掠过人群,精准落在二品文官柳文渊身上。
身旁太监见状,连忙尖声唱喏:“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柳文渊年约五十,面容清癯,颔下三缕长须已染霜白,身着紫袍,胸前锦鸡纹饰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他接收到谨王眼底递来的隐晦暗示,心领神会,当即出列躬身道:“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