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晖殿主殿内,烛火尽熄,唯有窗棂漏进的月华如练,淌过乌木嵌黑金紫檀透雕螭龙纹拔步床,轻拢着榻上之人挺拔的身影。
床榻以整块乌木为基,上铺三层软枕厚垫,最外层覆着雪色冰蚕丝锦被,被角绣暗金云纹,与轩辕御辰身上的明黄寝衣相映,贵气内敛。
寝衣取上等软缎裁制,亲肤顺滑,暗金流云纹在微光中若隐若现,领口绣一圈细密银线回纹,于低调中见规制。
他侧卧榻间,眉眼轻阖,墨发松松披散在枕畔,发丝泛着莹润光泽,鼻尖萦绕着一缕清奇异香——冷梅的孤冽缠上幽兰的绝尘,初闻如寒玉横陈,自带三分疏离。
细嗅之下,竟藏着一缕清润药木香,更缀着星点不易察觉的暖韵——似暗火流萤,顺着呼吸悄然漫入肌理,勾得人心尖微微发痒。
这香气太过特别,冷与暖撞得恰到好处,层次幽邃难测。初嗅清冽出尘,再品回甘漫溢,愈嗅愈觉绵长,竟将他连日来的殚精竭虑、朝堂暗涌带来的紧绷,一点点涤荡开来。
轩辕御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枕畔的云锦锦缎,触感细腻如凝脂,心头了然——这定是苏玥铺锦被时,指尖触碰、裙摆扫过,无意间沾在被褥上的气息。
往日他神经绷得太紧,睡眠极浅,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
可今日被这奇特香气包裹,紧绷的弦竟缓缓松弛,安心感如潮水漫过四肢百骸,连眉宇间的褶皱都舒展开来,不知不觉便沉入了久违的深眠,一夜无梦。
次日卯时,晨光微熹,透过鲛绡窗纱洒在床榻边,映得地面金砖泛着温润光泽。
庭院中晨雾未散,如轻纱般笼罩着阶前的几株白玉兰,花瓣莹白如玉,凝着细碎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着剔透微光。
廊下悬挂的铜铃随风轻晃,叮咚作响,与远处传来的晨鸟啼鸣交织,添了几分清宁。
轩辕御辰缓缓睁开眼眸,眸底初时还带着几分惺忪,转瞬便恢复了惯有的清明,只是眼底的沉郁淡了许多,连带着周身凛冽的气场,都柔和了些许。
他静坐片刻,指尖抚过被褥上残留的浅淡香气,心头泛起一丝讶异——自登储位以来,日夜被宗室纷争、朝堂暗流裹挟,竟许久没有睡得这般安稳沉酣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起身时锦被滑落,发出极轻的窸窣声响。
殿外的云锦早已候在廊下,敏锐捕捉到这细微动静,便轻手轻脚走上前,恭敬地叩了叩门:“殿下。”
“进。”冷冽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云锦轻轻推门而入,木门轴裹着鲛绡,转动时无声无息。他身着一身深灰色暗纹太监服,衣料挺括,腰间系着黑色玉带,领口袖口缝着细密的白边,衬得身形愈发恭谨。
云锦将叠得整整齐齐的朝服与一顶赤金累丝蟠龙衔东珠金冠一同呈上——金冠以纯金为材,累丝工艺精雕盘龙,龙身缀满细碎红宝石与珍珠,正中嵌一颗鸽卵大的圆润东珠。
龙角鎏金、龙鳞清晰,两侧垂金累丝流苏,坠着小巧珍珠与红珊瑚,晃动间光华流转。
朝服玄色为底,金线绣繁复龙纹,缀东珠与温润玉佩,领口绣日月星辰纹,袖口镶银线云纹。
他知晓太子不喜旁人触碰私物,躬身行了一礼,便踮着脚尖悄然退下,连脚步声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刚退出殿门,云锦便瞥见庭院中汉白玉石桌旁的石凳上,坐着一抹青色身影。
那人身着一袭青色素面蜀锦袍,衣料顺滑,领口绣一圈银线灵芝纹,叶片舒展、菌盖饱满,绣工精巧逼真。
腰间系墨色玉带,悬一枚羊脂玉坠,随风轻晃。头戴白玉嵌绿松石莲花冠,冠身雕镂缠枝莲纹,嵌着温润的绿松石,边缘缀银质莲瓣,清雅别致。
温杝手肘支着桌面,桌上放着一个描金漆绘的精致食盒,正眼巴巴望着主殿大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食盒上的缠枝海棠纹,眉梢眼角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急切。
身后翠竹随风摇曳,映得他青色衣摆泛起流动的光泽。
云锦心头诧异——这位温公子素来随性散漫,便是给太子送药都时常日上三竿才姗姗来迟,今日竟穿戴得这般规整,来得又早,还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温杝见他出来,立刻提着食盒站起身,脸上带着掩不住的轻快,快步迎了上来。石板路上的晨露被他踩得微微湿润,留下浅浅的脚印。
云锦连忙躬身行礼:“见过温公子。”
“嗯。”温杝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目光仍黏在主殿门上,急声问道:“她昨日睡得可安稳?”
云锦一愣,下意识以为他问的是太子殿下,连忙点头回道:“回温公子,昨日睡得极好——以往寅时便起身了,今日足足多睡了两个时辰呢。”
温杝闻言,眼底光亮瞬间炸开,嘴角忍不住上扬,连眉梢都扬了起来:“那就好!我熬药时特意加了安神的夜交藤和合欢皮,就是怕她重伤初愈睡不安稳,看来药效管用。”
云锦一头雾水,却不敢多问,只能陪着点头。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两句,主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晨光顺着门缝涌入,照亮了殿内的雕花梁柱,也将庭院中的玉兰清香与竹韵带进殿内。
轩辕御辰身着朝服、头戴赤金累丝蟠龙衔东珠金冠立在门口,金冠上的东珠与宝石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玄色龙纹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周身气场凛冽如霜。
朝服领口金线回纹、袖口东珠滚边,腰间系九龙玉带,玉带钩为纯金饕餮纹,庄重中透着威慑力。
他身后的庭院里,晨雾渐散,白玉兰映日,花瓣莹润,翠竹凝露,景致清隽雅致,却丝毫冲淡不了他身上的威仪。
温杝见状,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脱口而出:“师兄!你太过分了!”
轩辕御辰淡淡扫了他一眼,早已看穿他那点“误会”的小心思,只薄唇微启,吐出几个字:“表妹在侧殿。”
温杝刚冒起来的火气“唰”地一下就熄了,脸上的愤愤不平瞬间转为尴尬,干巴巴地笑了笑,语气都软了:“呵呵,师兄,你今日真俊,这金冠配朝服,衬得你愈发英武,连腰间的玉带钩都格外亮眼。”
轩辕御辰的目光落在他手中食盒上,眼底掠过一丝讥诮。
温杝被他眼眸一扫,下意识把食盒往后又藏了藏,解释道:“这里面是我熬的活血药,还有温补的山药百合粥,都是给她调理身子的,不适合康健的你。”
轩辕御辰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白疼你了。亏孤昨日还在表妹面前,替你那番失言辩解,说你心善嘴笨。”
温杝眼眸瞬间亮了起来,连忙追问:“她……她真不怪我了?没记恨我那句浑话?”
轩辕御辰轻轻颔首,不置可否。
温杝立刻松了口气,嘴角又翘了起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就知道,她这般通情达理,定然不会跟我计较。”说着,还不忘补充一句,“师兄你日后若是受伤了,我也给你熬药膳,保证比这还好。”
轩辕御辰走上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敲打:“师弟,你嘴不仅笨,还毒。”说罢,径直越过他,朝着朝堂的方向走去。
玄色衣摆扫过庭院的青石板路,带起一阵清冽的龙涎香,与庭院中盛放的白玉兰香、翠竹的清润气息交织,在晨光中漫开。
温杝愣在原地,摸了摸鼻尖,嘟囔道:“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话音未落,便提着食盒,脚步轻快地朝着侧殿跑去。头上的白玉嵌绿松石莲花冠随动作轻晃,坠饰叮咚作响,眼底满是掩不住的期待。
青色衣摆掠过石桌,带起一阵微风,吹得竹叶轻摇、露珠滚落,砸在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雾。
此时侧殿内,苏玥刚醒。窗外的晨光透过鲛绡窗纱,温柔地洒在她身上,映得室内暖意融融。
窗外栽着几株白杏,枝头缀着点点花苞,含苞待放,透着勃勃生机。
她身着一身藕荷色软缎寝衣,领口绣着细碎的珍珠纹,袖口缀着一圈浅粉色流苏。
墨发松松挽成一个低髻,仅插一支素银簪子,便衬得肌肤莹白胜雪。
眉眼间还凝着几分初醒的惺忪柔美,与窗外的春景相映,愈发清丽动人。
苏玥俯身,指尖拾起床榻边的白色绣鞋——鞋面是软缎混雪纺的料子,轻软如棉絮,鞋边缝着一圈极细的银线,鞋头绣着三瓣小巧的白梅,银线勾勒花瓣轮廓,花蕊缀着极细的珍珠颗粒,在晨光中泛着细碎柔光。
她纤足轻点,缓缓套上绣鞋,鞋型贴合脚腕曲线,松紧恰到好处。
穿好鞋,她莲步轻移至矮几一侧的衣架前,指尖捻起月白色外衫的领口,双臂轻抬,衣料顺着肩头自然滑落,银线暗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恰好贴合纤细肩颈,顺着脊背线条垂坠而下,将窈窕腰线勾勒得愈发玲珑。
她微微俯身,理顺衣襟下摆,指尖划过腰间暗扣轻轻系合,衣摆垂至脚踝,随着呼吸轻轻漾动,动作轻缓如流云。
接着拿起同色系藕荷色凌纱,指尖缠着纱边在腕间绕了两圈,余下的纱料轻垂如雾。
裙摆微动间,凌纱顺着小臂轻轻飘拂,时而缠上皓腕,时而漾开几缕轻纱,添了几分灵动朦胧。
走到矮几旁,她侧身落座,右手探向桌下的蜂蜜水壶——腕间肌肤白如凝脂,透着玉石般的莹润光泽,藕荷色凌纱缠于其上,更显清透。
指尖轻触温润壶身,她手腕微旋,稳稳提起水壶,动作间腕间肌肤随力道微微收紧,泛出淡淡的粉晕,细腻得不见半分瑕疵。
左手顺势取过白瓷水杯,那手同样白皙纤细,指尖圆润,指甲泛着天然粉润,洁净素雅。
手腕轻倾,琥珀色的蜜水缓缓注入杯中,泛起细密的涟漪,甜香与晨光的清冽交织漫散。
苏玥垂眸望着杯中晃动的蜜水,那汪琥珀色涟漪里,正映着她半含惺忪的眉眼。
倒影随细碎波纹轻漾——藕荷色凌纱的边角、素银簪子的微光、莹白如玉的肌肤,清雅中裹着几分柔媚。身姿线条在粼粼波光里晕染开来,愈发楚楚动人,尽数融于澄澈水光。
就在唇瓣刚触到蜂蜜水杯沿的刹那,门外忽传来福海躬身向温杝请安的声音。
两人的交谈声裹着殿外的槐花香,隐约飘入殿内。她未抬眼,只垂眸望着杯中漾开的琥珀色涟漪,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细纹,在识海中轻声唤道:“团团,国师沈清玄的定位点,还在占星塔吗?”
识海内,金色光团立刻闪烁起来,传来团团带着睡意却依旧清晰的声音:“妖仙姐姐,我看看哦……嗯!还在呢!那个亮晶晶的点,一动没动,就在占星塔最高的那个位置!”
苏玥眉尖微蹙,仅知方位却不见实景,终究难辨其谋。
她沉吟片刻,眸底闪过一丝决断:“团团,用圣灵力幻化成之前那只灰羽白尾的信鸽,飞去占星塔探探他的动静。”
“好哒!包在我身上!”团团瞬间来了精神,金光一闪,一道极淡的圣灵力悄无声息地自苏玥体内逸出,穿过雕梁画栋的殿宇阻隔,朝着皇宫深处那座高耸入云的占星塔遁去。
苏玥闭上眼,意识沉入识海,与团团共享视野。
占星塔顶,视野豁然开朗,仿佛置身云端。巨大的垂柳冠如绿云铺展,浓密绿荫遮蔽了大半天光,只漏下几缕碎金般的光斑,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平台上,衬得此处幽静清凉。
平台中央,一方浑然天成的寒玉石桌泛着剔透光泽,丝丝寒气沁得周遭空气都微凉。
石桌前立着一道素白身影。
那人一袭素白法袍,质地非丝非麻,流光内蕴,看似简洁无纹,实则袍角与袖口处,用近乎透明的银线绣着繁复玄奥的星辰轨迹与云箓符文——随着他极轻的呼吸,那些符文便如活物般缓缓流转,与天际星辰隐隐呼应。
一头银霜般的长发未经束扎,如月华流瀑倾泻至腰际,发丝在塔顶微风中轻拂,衬得他身形修长挺拔,遗世独立。
他的面容如万载寒冰雕琢而成,轮廓冷峻清晰,肌肤莹白胜雪,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道冷冽的弧线,周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冰蓝色瞳孔,纯净如极地冰川核心,深邃冰冷,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石桌。
石桌之上,并非棋盘书卷,而是用闪烁着微弱银光的星砂,勾勒出一个复杂而极具几何美感的圆形阵法。
阵法中心镶嵌着三块鸽蛋大小的上品灵石,正散发着柔和稳定的能量波动。
线条纵横交错的节点处,摆放着晶莹的黑曜石、带露的幽冥草、凝着霜气的冰晶花等奇物,皆蕴含着不凡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