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曙光之家

晨雾笼罩着郊区的公路，像一层半透明的纱。谭雨霄将车速控制在刚好不引起注意的程度，银发藏在棒球帽下。副驾驶座上，肖林检查着弹匣，他的太阳穴还留着神经连接后的轻微灼伤。

"还有三公里。"谭雨霄瞥了一眼导航，"曙光之家在松林后面。"

肖林点头，将手枪插回枪套："你记得这里的什么？"

谭雨霄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又松开。自从意识迷宫一战后，她的记忆如潮水般回流，但每段回忆都带着锋利的边缘，像碎玻璃一样扎人。

"铁门。"她最终回答，"红色的。还有秋千...其中一个链条断了。"

车子拐上一条碎石路，两旁松树渐密。谭雨霄的呼吸不自觉地变浅，某种童年的本能让她想藏起来。转过最后一个弯，曙光之家出现在视野中——一栋褪色的三层砖楼，比她记忆中小了许多。

铁门果然是红色的，但已经锈迹斑斑。院内的杂草长到膝盖高，秋千只剩下半边链条在风中轻晃。

"废弃至少五年。"肖林观察着四周，"没有近期活动的痕迹。"

谭雨霄熄火下车，晨雾立刻爬上她的皮肤。这里太安静了，连鸟叫声都没有。她本能地放轻脚步，像十五年前那个总想不被注意的小女孩一样。

前门锁着，但门框已经腐朽。肖林稍微用力就推开了，木屑簌簌落下。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大厅里散落着破旧的玩具和翻倒的家具。

"地下室入口在哪里？"肖林压低声音问。

谭雨霄没有立即回答。她站在大厅中央，某种遥远的记忆正在拉扯她。墙上褪色的儿童画，角落里积灰的钢琴...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她几乎认不出的自己。

"谭雨霄？"肖林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她猛地回神："厨房后面。"

穿过积满灰尘的走廊，谭雨霄推开厨房的破门。冰箱倒在地上，碗柜门大敞，地上散落着发霉的餐具。最里面的墙上有一道几乎看不出的门缝——伪装成储物间的地下室入口。

肖林检查了门锁："电子锁，但断电了。"他从包里取出工具，"需要物理撬开。"

谭雨霄摇头，上前一步。她将手掌贴在锁的位置，闭上眼睛。肖林惊讶地看到她的指尖泛起微弱的金光，接着是锁芯被熔化的滋滋声。

"新技能？"肖林挑眉。

谭雨霄收回手，指关节微微发红："不完全受控。"

门开了，露出一段向下的水泥楼梯。黑暗如实体般涌上来，带着地下特有的寒意。肖林打开手电，光束照出墙上斑驳的霉斑和蜘蛛网。

谭雨霄率先走下去，每一步都唤醒更多记忆。十五年前，她曾无数次偷偷溜进这个地下室——陈医生的秘密工作室。那时她觉得这里像魔法师的洞穴，充满了神秘仪器和闪烁的灯。

楼梯尽头是一扇金属门，这次没有锁。谭雨霄推开门，手电光照出一个宽敞的地下空间——比她记忆中大了三倍不止。这不是普通的工作室，而是一个设备齐全的实验室。

"老天..."肖林的手电扫过房间，"陈医生在这里做什么？"

谭雨霄走向中央的控制台，灰尘下的键盘依然闪着微光。她按下电源键，令人惊讶的是，部分屏幕亮了起来。

"备用发电机。"她指向角落里的设备，"还在运转。"

随着系统启动，墙上的隐藏面板滑开，露出一个巨大的显示屏。主控电脑发出嗡嗡声，接着是一串自动登录的代码。最后，屏幕上出现一个需要生物识别的提示。

谭雨霄犹豫了一下，将手掌放在扫描区。系统立刻发出确认音：

"身份验证通过。欢迎回来，林雨霄。"

这个名字像子弹般击中她。谭雨霄——不，林雨霄——僵在原地，屏幕的蓝光在她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林...雨霄？"肖林轻声问。

她摇头，金色的瞳孔因震惊而扩大："我不...这是错的..."

屏幕自动跳转到个人档案页面。左上角是一张小女孩的照片——银发，金色眼睛，大约五岁。旁边的信息栏清楚地写着：

姓名：林雨霄（登记名：谭雨霄）

父亲：陈林（化名：陈医生）

母亲：林默（已故）

基因编号：S-G-247

实验状态：存活/活跃

谭雨霄的呼吸变得急促，太阳穴突突跳动。她猛地转身，撞翻了旁边的椅子。档案室！陈医生总说重要的东西都放在档案室！

"谭雨霄！"肖林想拉住她，但她的速度太快。

她冲向房间另一侧的小门，用蛮力扯开了锁。里面是一排排文件柜，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个标着"07"的盒子。谭雨霄颤抖着打开它——里面是一本儿童日记，封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林雨霄的秘密日记"。

翻开第一页，稚嫩的笔迹写道：

"今天陈爸爸说我真正的名字是林雨霄。他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但会一直保护我。我要记住，马叔叔是坏人，他让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

啪嗒。一滴泪水落在纸页上。谭雨霄——林雨霄——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哭。十五年来的第一滴泪，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她跪倒在地，日记本从手中滑落。

肖林蹲下身，犹豫着是否该触碰她。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震动，远处传来爆炸声。

"组织的人找到我们了。"肖林迅速站到窗边，从地下室的通气口看到外面的情况，"两辆装甲车，至少八个特工。"

谭雨霄抬起头，泪水还在脸上，但眼神已经变了。某种冰冷而锋利的东西在她金色的瞳孔中凝聚："他们毁了这个地方。"

"我们需要撤退。"肖林检查武器，"后门可能——"

"不。"谭雨霄站起来，眼中的金色如火焰般燃烧，"他们毁了我的家。"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靴子踩在碎石上的声响，无线电的杂音，还有武器上膛的咔嗒声。肖林想再次劝说，但当他对上谭雨霄的眼睛时，话卡在了喉咙里——那不是人类的眼神，而是某种远古的、纯粹的力量。

"躲起来。"谭雨霄说，声音里带着金属般的回响，"离我远点。"

第一个特工踹开地下室门时，谭雨霄已经站在楼梯顶端。肖林看到她抬起手，五指张开，然后——

金光炸裂。

整个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曲。特工像破布娃娃般飞出去，撞穿了三层墙壁。装甲车的警报凄厉响起，接着是更多爆炸声。肖林勉强躲在承重柱后，看着谭雨霄缓步走向院子，所经之处空气都在震颤。

"目标出现！开火！"有人大喊。

子弹如雨点般射向谭雨霄，却在距离她半米处悬停，然后叮叮当当落在地上。她再次抬手，一辆装甲车被整个掀翻，砸在第二辆车上，金属撕裂的声音刺耳至极。

肖林从未见过这种程度的能力释放。谭雨霄——或者说，她体内的某种东西——已经完全接管。就在他以为战斗结束时，情况突变。

谭雨霄突然僵住，痛苦地弯下腰。她皮肤下的蓝色纹路再次浮现，如电路板般蔓延全身。手臂上芯片取出处的伤疤迸裂，渗出蓝色的液体。

"程序...反制..."她艰难地挤出几个词，声音断断续续，"跑...肖林...跑..."

但已经晚了。谭雨霄慢慢直起身，转向肖林的方向。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金色，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

"清除所有威胁。"机械般的声音从她喉咙里发出，"优先目标：叛逃特工肖林。"

肖林来不及反应，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他的喉咙，将他提离地面。氧气迅速减少，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他徒劳地挣扎，看到谭雨霄——不，那已经不是谭雨霄了——向他走来，手指如爪般张开。

就在意识即将消失的瞬间，一个银色的身影从侧面扑来，将谭雨霄撞开。肖林重重摔在地上，大口喘息。他模糊地看到新来者戴着银色面具，正与谭雨霄缠斗。

"抑制剂！"银色身影大喊，声音是女声，"快！"

肖林踉跄着爬起来，冲向实验室。陈医生的笔记提到过紧急抑制剂...在哪里...啊！冷藏柜里的蓝色针剂！

当他拿着针剂冲回院子时，战斗已经一边倒。银色身影被无形的力量按在地上，面具裂了一半。谭雨霄——或者说控制她的程序——正准备最后一击。

肖林没有犹豫，扑上前将针剂扎进谭雨霄的后颈。

世界静止了一秒。

然后是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谭雨霄的身体剧烈抽搐，眼中的金色如潮水般退去。她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皮肤上的蓝色纹路逐渐消失。

银色面具挣扎着站起来，裂开的部分露出与谭雨霄惊人相似的下半张脸。她喘着气，向肖林伸出手："把第二支给我。"

肖林警惕地后退："你是谁？"

"林默。"她摘下破损的面具，露出一张与谭雨霄七分相似的脸，但更成熟，约三十五六岁，"实验体24号。也是...她以为已故的母亲。"

这个信息太过震撼，肖林一时无法消化。但院外已经传来更多引擎声，增援到了。

"没时间解释。"林默——或者说24号——快速说道，"带上她，跟我来。我知道安全路线。"

肖林看向昏迷的谭雨霄，又看看自称她母亲的女人。选择不多，而危险正在逼近。他弯腰抱起谭雨霄，她的银发垂下来，轻拂过他的手臂。

"带路。"

林默点头，领着他们穿过厨房，来到一个隐藏的地下通道入口："这是通往'曙光'基地的隧道。他们找不到那里。"

隧道又窄又暗，肖林紧跟着前面的银色身影，怀中的谭雨霄轻得令人心疼。他想起日记本上那个小女孩的字迹，想起屏幕上"林雨霄"的名字，想起陈医生最后看她的眼神...

隧道尽头是一扇金属门，林默输入密码，又进行了视网膜扫描。门滑开时，一个宽敞的地下基地展现在眼前——几十人正在忙碌，墙上满是监控屏幕和地图。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的巨大标志：一颗破晓的太阳，下面写着"曙光计划"。

"欢迎来到反抗军总部。"林默转向肖林，表情复杂，"现在，让我们救醒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