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大学计算机学院3号教学楼，早上7:55。

谭雨霄站在走廊尽头，后背紧贴墙壁，银灰色长发藏在黑色兜帽下，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她提前二十分钟到达，就为了避开上课高峰期的人群。走廊里每经过一个学生，她的手指就会在口袋里轻微抽搐一下。

"早啊！"一个过于明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谭雨霄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地往旁边闪了半步。肖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侧，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笑容灿烂得像是这阴沉早晨里突然出现的太阳。

"黑咖啡，不加糖。"他将其中一个纸杯递过来，"我猜对了吗？"

谭雨霄盯着那杯咖啡，没伸手。"我不喝陌生人给的东西。"

肖林的笑容丝毫未减："严格来说，我们不算陌生人。共同居住超过12小时，在法律上已经构成——"

"闭嘴。"谭雨霄压低声音，一把夺过咖啡杯，"别跟我说话，别靠近我两米内，别告诉任何人我们认识。"

肖林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却依然站在她旁边，啜饮着自己的咖啡。谭雨霄注意到他的杯子里是某种加了很多奶和糖的饮品，上面还浮着奶油。

"儿童饮料。"她忍不住讥讽。

肖林眼睛弯成月牙："人生苦短，何必自虐？"他指了指教室，"要进去了吗？前排还是后排？"

谭雨霄径直走向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肖林耸耸肩，跟了过去，在她旁边隔一个座位坐下。

《高级算法分析》的教授是个满头白发的老者，镜片后的眼睛却锐利如鹰。他敲了敲讲台，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

"今天开始分组项目，"教授的声音沙哑却有力，"三人一组，期末占比40%。"

谭雨霄的手指猛地掐紧咖啡杯。小组作业——她的噩梦。教室里立刻响起嘈杂的讨论声，学生们转身寻找队友。谭雨霄缩进座位，希望自己能够隐形。

"嘿，我们一组怎么样？"前排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转过头，"我看过你的论文，关于神经网络的优化算法太棒了！"

谭雨霄的呼吸变得急促，金色瞳孔收缩。她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抱歉，我们已经组好队了。"肖林突然探过身子，友好地对眼镜男生说，"我和谭同学，还有..."他环顾四周，指向角落里一个安静的女孩，"那位同学，正好三人。"

眼镜男生失望地离开了。谭雨霄转头瞪着肖林，压低声音："我没有同意。"

"我知道，"肖林小声回答，"但这是最优解。那个女生叫周媛，专业排名前十，几乎不说话。比起其他聒噪的同学，她对你来说刺激最小。"

谭雨霄愣了一下。他怎么知道她受不了吵闹？怎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这么精准的判断？

教授开始讲课，谭雨霄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她的余光不断瞥向肖林——他听课的样子很专注，时而记笔记，时而皱眉思考，完全不像昨晚那个嬉皮笑脸的家伙。

下课铃响起，谭雨霄像子弹一样冲出教室。她需要空气，需要空间，需要——

"等等！"肖林在走廊追上她，"项目资料！"他递过一个U盘，"所有要求和参考资料。我们可以周末在安全屋讨论，周媛已经同意了。"

谭雨霄盯着那个U盘，没有接。"我不参加。"

"必须参加，"肖林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这是掩护的一部分。表现太异常会引起怀疑。"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想想你的任务权限。"

谭雨霄的瞳孔收缩。他在威胁她？但他说得对——如果被学校认为社交障碍太严重，可能会被强制心理咨询，甚至影响她的特工身份。

她一把抓过U盘，转身就走。

"对了，"肖林在背后说，"今晚有任务。赵处长18点会发简报。"

谭雨霄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比了个中指。

安全屋，晚上19:30。

谭雨霄坐在电脑前，六块屏幕上同时运行着不同的程序。赵志明的任务简报很简单：入侵某跨国公司内网，获取他们与地下武器商的交易记录。常规任务，难度中等——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站在她身后喋喋不休的家伙。

"所以，我们有两种方案，"肖林指着主屏幕，"A计划是你远程破解，我负责物理接入；B计划相反。"

谭雨霄摇头："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只需要在车里等着。"

"不行，"肖林坚持，"这次是联合行动测试。赵处长明确要求评估你的团队协作能力。"

谭雨霄猛地转身："我不需要团队！过去三年我单独完成了27次任务，成功率100%。"

肖林没有被她突然爆发的情绪吓到，反而拉过椅子坐在她旁边："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有些任务确实需要配合。"他调出一张建筑平面图，"比如这次，目标在39层，需要同时突破三道物理隔离的网络。一个人操作时间窗口不够。"

谭雨霄盯着那张图纸，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但她讨厌这种被强迫合作的感觉。

"如果你拖后腿，我会立刻切断合作。"她最终妥协。

肖林笑了："成交。现在，能给我讲讲你的入侵路线吗？我对那个量子加密绕过很感兴趣。"

谭雨霄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大多数外勤特工对技术细节毫无兴趣，但他似乎真的懂行。她犹豫了一下，开始解释自己的方案。

两小时后，他们坐在一辆伪装成维修服务车的厢式货车里，停在目标大楼地下停车场。谭雨霄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肖林则换上了一身维修工制服，耳朵上挂着通讯器。

"防火墙已绕过，"谭雨霄低声道，"30秒后电梯系统会给你开一个5秒的窗口。"

肖林点点头，检查了一下工具包："准备就绪。"

"3、2、1——现在！"

肖林像猎豹一样窜出车门。谭雨霄通过监控摄像头看着他精准地抓住电梯门开启的瞬间闪身进入，不禁挑眉——这家伙的身手确实不错。

"到达25层，"肖林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备用接入点在哪里？"

"右转，通风管道上方，红色面板。"谭雨霄盯着他的实时定位，"快点，保安巡逻2分钟后到达。"

耳机里传来轻微的金属摩擦声，然后是肖林的喘息："接入完成。上传中...完成。"

谭雨霄立刻启动预设程序："好了，撤退路线已标记在你的平板上。我在车里等——"

突然，主屏幕闪烁红色警告。谭雨霄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触发了隐藏的二级警报！大楼安保系统开始全面封锁。

"肖林！"她几乎喊出来，"有陷阱！所有出口将在60秒内锁定！"

"看到了。"肖林的声音依然冷静，"改走消防通道到B2层，西侧有个维修通道。"

谭雨霄飞速调出建筑图纸："不行！那边有移动感应器！"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试图干扰安保系统，但对方的防御异常坚固。

"相信我，"肖林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继续你的工作，我会处理。"

谭雨霄咬紧下唇。按照她的习惯，此时应该立刻切断连接保全自己。但某种奇怪的感觉阻止了她——她继续尝试破解，为肖林争取时间。

监控画面上，肖林的身影在走廊间灵活穿梭，几次几乎与保安擦肩而过。更令谭雨霄震惊的是，他似乎对大楼结构了如指掌，甚至知道哪些监控有盲区。

"10秒后到达预定位置，"肖林喘息着说，"准备接收数据包。"

谭雨霄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就位。"

"3、2、1——发射！"

数据如洪流般涌入她的系统。谭雨霄立刻启动解密程序，同时保持对安保系统的干扰。耳机里传来肖林沉重的呼吸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出口被封了，"他低声说，"Plan B。"

谭雨霄调出所有可能的逃生路线，大脑飞速运转："地下停车场东侧，有个货物电梯，我能给你争取15秒。"

"够用了。"

三分钟后，货车门被拉开，肖林滚了进来，浑身是汗但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数据拿到了？"

谭雨霄点点头，仍在盯着屏幕："正在解密。你...怎么知道那个维修通道的？图纸上没标。"

肖林脱下沾满灰尘的外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实地勘察。昨天我就来过了。"他耸耸肩，"老习惯，不信赖电子图纸。"

谭雨霄停下手中的工作，转头看他："你违反了程序。未经批准的前期侦查会增加暴露风险。"

"但也救了我们的命，不是吗？"肖林咧嘴一笑，"有时候，纸上谈兵不如实地走一趟。"

谭雨霄想反驳，但数据突然解密完成，屏幕上显示出完整的武器交易记录——包括几笔涉及敏感政治人物的交易。任务完成了。

回安全屋的路上，谭雨霄罕见地主动开口："你的身手...不像普通的技术特工。"

肖林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我在莫斯科卧底过两年。那里的规矩是，要么学会所有生存技能，要么死在某个小巷里。"

谭雨霄没想到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家伙有这样的过去。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为什么被调回来？"

"肺部中弹，"肖林轻描淡写地说，指了指左胸，"差两厘米就心脏。医生说我的运气好得可以去买彩票。"

谭雨霄不自觉地看向他的胸口，虽然隔着衣服什么也看不到。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位"室友"的了解几乎为零，而他已经看过了她的全部档案。

"到了。"肖林停下车，"饿了吗？我可以做点夜宵。"

谭雨霄摇摇头，下车走向安全屋。但在门口，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地说："你的方法...虽然不规范，但有效。"

这是她能给的最大程度的认可。肖林似乎明白这一点，只是轻声笑了笑："合作愉快，搭档。"

当晚，谭雨霄躺在床上，罕见地没有立即入睡。她的脑海里回放着任务中的每个细节——肖林精准的判断，冷静的应对，以及那种近乎直觉般的危机处理能力。这与她习惯的精密计算截然不同，却同样有效。

也许，只是也许，有个搭档不全是坏事。

她的思绪被轻微的键盘声打断。透过未完全关闭的门缝，她看到肖林坐在客厅电脑前，屏幕上是某种复杂的代码界面。他专注工作的样子与平时判若两人，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谭雨霄悄悄起身，靠近门缝。以她的专业眼光，那绝不是普通文档或报告——那是某种高级渗透测试工具，甚至是定制化的黑客程序。

这个"学长"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正当她思索时，肖林突然转头看向她的方向，仿佛感知到了她的目光。谭雨霄迅速退回床上，心跳莫名加速。

"晚安，雨霄。"肖林的声音穿过门缝，温柔却不容忽视。

谭雨霄没有回答，但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与人共用生活空间，奇怪的是，她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排斥。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两个各怀秘密的特工，隔着一道未关严的门，各自沉浸在思绪中。明天的小组项目讨论，或许不会像谭雨霄预想的那么难以忍受。

校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