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门扉吞没我的瞬间,鼻腔灌入机油的腥味。指尖还残留着门把上树根状凸起的触感,眼前却已是望不到尽头的管道丛林。
这里像是某个巨型工厂的尸骸。
"Level 1..."我低头看掌心,美工刀不知何时变成了半截锈蚀的钢管。荧光灯管悬挂在十米高的天花板上,有几根闪烁着癫痫般的蓝光,在布满抓痕的混凝土墙面投下蛛网状阴影。
有东西在管道深处移动。
我立刻贴墙隐蔽,钢管抵住胸口。建筑系的立体构成训练让我瞬间计算出最佳逃生路径——左侧三米处有堆叠的货箱,右侧管道间隙足够侧身通过。但那些记忆中的知识在这个违背所有物理法则的空间里,脆弱得像暴雨中的素描纸。
"有人吗?"声音在金属管道间碰撞出诡异的和声。这次我听出来了,那是我自己的声音,但语调陌生得可怕。
货箱后面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我蹑足靠近,发现地上摊开一本工程日志。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同一段话:
"蓝昭月 工号A-742 2023年7月16日 Level 3通风系统维护"
字迹和我课程笔记上的如出一辙。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2023年夏天我明明在参加建筑测绘实习,怎么会...
"啪嗒"
一滴透明液体落在纸页上。抬头看见生锈的管道缝隙渗出胶质分泌物,像融化的玻璃缓缓垂落。更可怕的是,我的右手掌正在变得透明——能清晰看见钢管透过皮肉的模糊轮廓。
"记忆是肉体最后的锚点。"突然响起的老妇人声音让我浑身僵直。转角处坐着个穿工装裤的老太太,她膝盖上放着装满杏仁形状糖果的玻璃罐,"要买些记忆硬糖吗?亲爱的。"
她的眼球是两台微型投影仪,正在播放某个实验室爆炸的画面。我认出画面里奔跑的白大褂女孩背影,那件左袖口绣着月亮的卫衣,此刻正穿在我身上。
"我见过你。"老太太的机械眼球发出对焦的咔嗒声,"上个月你在Level 4的锅炉房,偷走了一块记忆结晶。"
钢管当啷落地。我的视野突然插入几帧陌生画面:布满血丝的巨型锅炉、手中发光的六棱柱、背后传来的非人尖啸...
"不可能..."我按住太阳穴,那些画面立刻碎成雪花点。但右手透明化已经蔓延到手腕,像被隐形橡皮擦慢慢抹除。
老太太突然剧烈颤抖,机械眼播放的画面变成噪点。"它们来了!"她将玻璃罐塞给我,"吃糖能延缓侵蚀!别相信任何会动的阴影!"
管道深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呻吟。我抓了把糖果夺路而逃,其中一颗在掌心融化,舌尖尝到童年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五岁切除扁桃体的记忆突然高清重现。
拐角处出现标着"安全出口"的绿光门,但门把手上缠着几根黑色长发。我的卫衣口袋里突然震动起来,摸出张泛黄的照片:十二岁的我站在未完工的百货大楼前比剪刀手,背景里有个穿黑裙的无面女人。
管道群的震颤越来越近,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挤过狭窄通道。我吞下第二颗糖,尝到初恋接吻时的薄荷牙膏味。透明化暂时退到指关节,但代价是记忆开始错乱——现在我能同时想起昨晚建筑模型和根本不存在的锅炉房值班表。
绿光门突然自动开启,涌出带着童年卧室气息的暖风。身后传来老太太变调的警告:"别进去!那是记忆诱饵——"
但已经晚了。我的瞳孔映出门内景象:妈妈正在布置二十三岁生日蛋糕,蜡烛数量却是十二根。她转头微笑时,整张脸像被水泡胀的报纸般模糊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