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工刀在雪白的模型板上划出最后一道精准的切口。建筑系馆三楼的灯光是全校最亮的,此刻却让我眼睛发酸。蓝昭月,你在凌晨两点半还在赶工,真是疯了。
"再粘完这个立面就能回去了..."我揉了揉太阳穴,伸手去拿胶水。就在指尖碰到瓶身的瞬间,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猛地袭来。
整个世界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我的五脏六腑扭曲成一团,眼前的建筑模型像蜡烛般融化变形。那些精心切割的雪弗板、比例尺、图钉——全都扭曲成马赛克般的色块。我想尖叫,但喉咙里只挤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当眩晕停止时,最先冲击感官的是霉味。潮湿的、带着腐朽甜腻的气息灌入鼻腔,我跪在地上干呕,手指陷入某种潮湿的纤维中。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建筑系馆的木地板,而是一块脏兮兮的米黄色地毯,上面布满可疑的深色污渍。
"什么鬼地方..."我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产生诡异的回声。抬起头,一条狭长的走廊向两端无限延伸,墙壁贴着上世纪风格的暗黄色花纹墙纸,多处翘边发霉。天花板上老式荧光灯管嗡嗡作响,灯光忽明忽暗,在墙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我颤抖着站起来,背包还挂在右肩上。手机显示"无服务",时间定格在02:19。专业本能让我立刻开始分析空间结构——走廊宽约1.8米,天花板高度3米左右,每隔六米出现完全相同的分叉路径。这种重复模数化的设计违反所有建筑规范。
"冷静,昭月,你可是拿过结构力学满分的人。"我用指甲掐了下虎口,疼痛确认这不是梦。左侧墙纸上有道熟悉的裂痕——五分钟前我才经过这里,但明明一直在向前走。
我从模型材料包里掏出红色马克笔,在墙纸上画了个醒目的箭头。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血液瞬间凝固——那些箭头变成了墙纸花纹的一部分,就像原本就长在那里。
"这不可能..."我的专业认知被彻底击碎。作为建筑系学生,我比常人更清楚这种空间扭曲意味着什么。欧几里得几何在这里失效了,转角度数总和超过360度,走廊长度远大于外部尺寸应有的容量。
荧光灯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在明暗交替的间隙,我瞥见走廊尽头有东西在移动——一个像被拉长的人形剪影,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歪斜着。灯光恢复时,那里空无一物。
"谁?"我后退几步,后背撞上墙壁。墙纸下的潮湿感透过衬衫传来,像有什么在缓慢蠕动。专业工具此刻成了唯一的武器,我握紧美工刀,刀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一张对折的纸条凭空出现在前方地板上。我僵在原地,确信三十秒前那里什么都没有。纸条上用潦草的字迹写着:
"Level 0的流浪者,记住:
1. 杏仁水可以缓解疯狂
2. 不要相信黑曜石门的低语
3. 当灯光开始唱歌时捂住耳朵
——来自Level 3的隧道工人"
纸条背面用不同笔迹补充:"如果你看到消防栓,快跑!那不是真的消防栓!"
我的建筑制图训练让我注意到细节——纸条边缘有被液体浸湿又干燥的皱褶,某种淡黄色污渍在"杏仁水"字样旁形成指纹状的痕迹。
突然,远处传来液体喷射的声音。转过拐角,一个鲜红的消防栓突兀地立在墙边,金属表面崭新得与腐朽环境格格不入。它开始渗出暗红色液体,在黄色地毯上蔓延成溪流。
我想起纸条上的警告,转身就跑。背后传来金属扭曲的吱嘎声,像是消防栓正在解体重组。在下一个拐角,我撞上了一扇突然出现的门——纯黑色的门,材质像磨砂玻璃,门把手是扭曲的树根形状。
黑曜石门。纸条上的警告闪过脑海。但更可怕的是,消防栓液体流动的声音越来越近,夹杂着某种黏腻的、像无数吸盘拍打地面的声响。
我的手悬在门把上方,美工刀在另一只手里颤抖。作为蓝昭月,我本该在熬夜赶完模型后回宿舍洗个热水澡,而不是在这个违背所有建筑原理的噩梦空间里,面对要不要打开一扇可能更危险的门的选择。
荧光灯开始发出类似合唱的和声,音调越来越高。我捂住耳朵,看着黑色门板上浮现出无数指纹状的光斑。那些光斑组成一个箭头,直指我的心脏位置。
在灯光尖啸达到顶峰时,我拧动了门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