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胸。
那年月,女子身子被当成洪水猛兽,须得遮得严严实实,尤其不能让胸脯鼓起来,否则就是伤风败俗。
那日头毒辣得很,晒得石板路发烫,连带着心也跟着焦躁起来。十一岁的阿梨站在院子里,看着阿嬷从箱底翻出那些窄窄的布条,心头就泛起一股凉意。
阿嬷说
这是女人家必经的路,裹了胸,将来才能嫁个好人家,不给家里丢人。
阿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子要被布条勒住,为什么胸脯鼓起来就是丢人。她只知道,那些布条摸上去硬邦邦的,裹在身上肯定不舒服。
可阿嬷的话就是圣旨,容不得半点反驳。
阿嬷坐在小凳上,先是将一条长长的白布浸了水,拧得半干。布条冰凉湿润,缠在身上时,阿梨打了个哆嗦。阿嬷的手劲很大,布条一层层缠上来,勒得阿梨喘不过气。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呼吸都变得艰难。阿梨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阿嬷说了,哭闹是不懂事的表现。
阿嬷一边缠,一边念叨着:“女人的胸,就是个祸害,得把它藏起来,藏得严严实实,谁也看不见。裹得越平,将来男人越喜欢。”
阿梨不懂什么男人喜欢不喜欢,她只知道,这样缠着,连弯腰都费劲。阿嬷缠好一层,就用针线固定住,缠了好几层,直到阿梨的胸脯全被压平,像个男孩子一样。阿嬷满意地看了看,又拿出一条更宽的布条,从胸口一直缠到腰部,将整个上身都裹得像个粽子。
这下,阿梨连动都懒得动了,每吸一口气,胸口就一阵闷疼。她感到身体被束缚得死死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了。阿嬷看着阿梨,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仿佛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这样才像个大家闺秀,将来才嫁得出去。”阿嬷说着,摸了摸阿梨的头。
阿梨的心里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做一个大家闺秀就要受这份罪,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不能按照它本来的样子生长。
日子就在这样的束缚中一天天过去。每天早上,阿嬷都会给阿梨重新裹胸。布条越缠越紧,胸口的疼痛也从未停止。晚上睡觉时,阿梨常常因为胸闷而惊醒,她试着解开布条,却发现被阿嬷用针线缝
死了。
阿梨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
缠着裹胸布,阿梨的行动变得迟缓,走路也得小心翼翼。她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跑跳玩耍,只能坐在院子里,看着她们疯闹。阳光照在身上,本该是温暖的,可裹胸布却像一层厚重的枷锁,让她感到窒息。
村里的婶子大娘们见到阿梨,总会夸赞阿嬷手巧,把阿梨裹得这般平整。她们说,这样的姑娘将来肯定能嫁到大户人家。阿梨听着这些话,心里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时光荏苒,岁月并未让裹胸的苦痛减轻分毫,反而像是烙印一般,深深刻进了阿梨的生命里。她在那层层叠叠的布条下长大,身体被扭曲,心也被禁锢。曾经鲜活的生命力,像是被抽走了大半,只剩下顺从和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