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商酒肆的二楼雅间里，暮岁安与阿史那燕相对而坐。西域女子为她倒了一杯玫瑰香茶，自己则慢条斯理地品着葡萄酒。
"你知道我会来？"暮岁安没有碰茶杯。
阿史那燕轻笑："郑元朗在东宫布下天罗地网，你却全身而退，还有本事找到太子账册...这样的女子，怎会放过我这个'关键证人'？"
"那你愿意作证吗？"暮岁安直截了当地问。
"凭什么？"阿史那燕把玩着酒杯，"作证对抗太子，对我有什么好处？"
暮岁安取出贺明朝的令牌："贺家在西域的影响力，加上通关文书，保你商路畅通。"
阿史那燕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却又摇头："不够。我若作证，就得罪了整个郑家，今后在中原寸步难行。"
"郑元朗给你下毒，你恨他。"暮岁安试探道，"为什么？"
阿史那燕的笑容消失了。她沉默片刻，突然掀开左袖，露出手臂上一个奇特的刺青——圆圈套十字，与刺客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
"我家族的标记。"阿史那燕声音冰冷，"二十年前，郑元朗的父亲带兵血洗我族，只有我侥幸逃生。我来长安，就是为了复仇。"
暮岁安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给我郑元朗下毒..."
"慢性毒药，让他慢慢品尝死亡的滋味。"阿史那燕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但你说得对，单凭这个不够。我要的是郑家满门覆灭。"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无声的协议。
"我还有更多证据。"阿史那燕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郑元朗与太子的密信，详细记录了如何陷害你父亲。我偷来的。"
暮岁安接过信，快速浏览，心跳加速——这确实是铁证！
"马球赛上，圣上会亲临。"阿史那燕说，"那是你唯一的机会。"
"你会来作证吗？"
阿史那燕点头："我会在场。但记住，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太子和郑家不会坐以待毙。"
暮岁安坚定地点头："我知道。"
离开酒肆时，暮岁安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窗口。阿史那燕站在那里，金发在夕阳下如同燃烧的火焰，眼神却冷得像冰。
回到崔府，暮岁安立刻派人给贺明朝送信，告知阿史那燕愿意作证的好消息。崔清瑶则带来了另一个消息——李昭阳回信了，约暮岁安明日清晨在慈恩寺后山相见。
"郡主会帮我们吗？"崔清瑶紧张地问。
暮岁安摇摇头："不确定。但这是我们的机会。"
次日天刚蒙蒙亮，暮岁安就悄悄出发了。慈恩寺后山雾气缭绕，李昭阳一身素衣站在亭中，没有往日的华贵装扮，反而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郡主。"暮岁安行礼。
李昭阳转身，眼中带着审视："贺明朝说你有办法扳倒太子。"
暮岁安取出账册和密信："这些是证据，加上阿史那燕的证词..."
"不够。"李昭阳打断她，"太子狡诈多变，定会矢口否认。你需要更有力的证据，让他无法抵赖。"
"郡主有办法？"
李昭阳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匣："这里面是先太子死亡真相的记录。当年现太子为夺位，勾结郑家害死兄长，我暗中调查多年，终于找到证据。"
暮岁安震惊地看着木匣："这..."
"先太子是圣上最疼爱的儿子。"李昭阳冷笑，"只要圣上看到这个，现太子必死无疑。"
"郡主为何帮我？"暮岁安忍不住问。
李昭阳望向远处的山峦："我说过，我不是帮你，是帮贺明朝。"她顿了顿，"也是为我自己。太子害死我奶娘，此仇必报。"
暮岁安深深行礼："多谢郡主。"
"别高兴太早。"李昭阳警告道，"马球赛上危机四伏，太子定有防备。你们需要周全的计划。"
两人详细商议了马球赛当日的行动方案。分别时，李昭阳突然问："你爱他吗？贺明朝。"
暮岁安一愣，随即坚定地点头："爱。"
李昭阳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释然地笑了："好好待他。他从小就是个倔脾气，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回到崔府，暮岁安立刻着手准备。马球赛就在明日，一切必须万无一失。她将证据分成三份，分别藏在身上、鞋底和发髻中，以防不测。
夜幕降临时，崔清瑶匆匆进来："岁安，贺小将军派人送来了这个。"
那是一个精致的锦囊，里面装着一枚玉佩和一张字条。字条上只有简单几个字：「明日，我与你同在。」
暮岁安将玉佩贴在胸口，感受着那份温暖与力量。明日，将是一场生死博弈。
大理寺的公审如期举行。暮岁安没有出席，她不能冒险暴露身份。崔清瑶代替她去听审，回来后脸色惨白。
"情况不妙。"崔清瑶声音发抖，"他们拿出了所谓的'铁证'——你父亲与边关将领的'密信'，还有证人指认他收受贿赂..."
暮岁安咬紧嘴唇："父亲怎么样？"
"暮伯父很镇定，坚决否认所有指控。但..."崔清瑶声音哽咽，"圣上已经动摇了，要求三司会审后再做决断。"
"那就看今晚了。"暮岁安握紧拳头。
马球赛在皇家马球场举行，暮岁安拿着崔清瑶弄来的请帖，以崔家远亲的身份入场。她穿着素雅的衣裙，低调地坐在角落，目光不断扫视全场，寻找贺明朝和阿史那燕的身影。
皇帝端坐在主看台上，太子在一旁殷勤侍奉。郑元朗带着几个侍卫在不远处巡逻，眼神阴鸷地扫视人群。
比赛开始前，乐师奏乐，舞姬献舞。暮岁安认出领舞的正是阿史那燕，她向暮岁安投来一个几不可察的眼神。
比赛进行到一半，暮岁安终于看到了贺明朝。他穿着靛蓝色骑装，虽然腿伤未愈不能参赛，却作为记分官出现在场边。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贺明朝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是时候了。
暮岁安深吸一口气，突然站起身，高声喊道："圣上明鉴！臣女有冤情上达！"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郑元朗脸色大变，立刻带人向她冲来。
"拦住她！有刺客！"
千钧一发之际，贺明朝吹响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十几个身着便装的军士突然从各处涌出，拦住了郑元朗的人。同时，崔清瑶和李昭阳也站了出来，护在暮岁安周围。
"圣上！"暮岁安跪倒在地，声音清亮，"臣女暮岁安，御史暮沉舟之女。家父含冤入狱，臣女有证据证明太子与郑家勾结，陷害忠良！"
全场哗然。太子猛地站起，脸色铁青："胡说八道！来人，把这疯女子拖下去！"
"且慢。"皇帝抬手制止，目光锐利地看向暮岁安，"你有何证据？"
暮岁安取出账册和密信，高举过头："此乃太子亲笔所书账册，记录贪墨军饷、陷害家父之事！另有郑元朗与太子密信为证！"
侍卫将证据呈给皇帝。太子见状，突然拔剑冲向暮岁安："妖女受死！"
贺明朝飞身上前，一剑格开太子的攻击。两人瞬间交手数招，贺明朝虽然腿伤在身，剑法却丝毫不乱。
"圣上！"李昭阳此时也上前跪下，"臣女有先太子死亡真相的证据！现太子为夺位，勾结郑家谋害兄长！"
阿史那燕也走出舞姬队列："民女阿史那燕，可证明郑家勾结突厥，贪墨军饷！"
场面一度混乱。皇帝看完所有证据，脸色阴沉得可怕："太子，你有何话说？"
太子面如死灰，突然狞笑起来："是又如何？这江山迟早是我的！"他猛地吹响口哨，一队埋伏的侍卫冲了出来。
"护驾！"贺明朝大喊，与同伴们组成人墙，护在皇帝和暮岁安等人面前。
混战中，郑元朗持刀悄悄逼近暮岁安。千钧一发之际，阿史那燕飞身挡在暮岁安面前，一把匕首已经刺入她的腹部！
"阿史那燕！"暮岁安惊呼。
西域女子却露出诡异的笑容，反手一把粉末撒向郑元朗的面门："这是'春风醉'...你父亲当年用它毒杀我全族...现在，你也尝尝滋味..."
郑元朗惨叫着倒地，脸色瞬间发青。与此同时，贺明朝等人已经制服了太子和他的党羽。
皇帝震怒，当即下令重查军饷案，释放暮沉舟，并将太子软禁候审。
暮岁安跪在皇帝面前，泪流满面："谢圣上明鉴！"
皇帝亲手扶起她："你父亲是忠臣，你也是好女儿。"他环视众人，"还有你们，都是朕的好子民。"
尘埃落定，暮岁安转身寻找贺明朝，却见他单膝跪地，腿伤崩裂，鲜血染红了裤管。她飞奔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没事..."贺明朝虚弱地笑笑，"我们...赢了。"
暮岁安泪如雨下，紧紧抱住了他。在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心跳传递着最真挚的情感。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