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蝉鸣黏在朱漆窗棂上，苏妄言握着狼毫的手悬在宣纸上方，墨滴在“妖”字的最后一捺上晕开，洇湿了半张纸。
“小娘子又在写错别字。”白砚的尾巴从桌底钻出来，卷住她的脚踝往上攀，毛茸茸的尾尖扫过膝弯时，成功让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斜的墨痕，“昨天教的‘砚’字是‘石’字旁，怎么写成‘犭’了？难不成要给我改姓？”
苏妄言按住她捣乱的尾巴，却忍不住揉了揉尾尖的白毛——比雪还软，带着极北之地特有的凉意。“还不是某人总用尾巴缠我手腕。”她耳尖发红，视线掠过柜台后偷懒的身影：白砚正趴在黄花梨木柜上，狐耳随着窗外的蝉鸣一抖一抖，指尖捻着颗梅子酒泡过的桃脯，“砚雪居的老板娘，能不能别把尾巴当算盘珠子拨？”
“老板娘要管账嘛。”白砚突然化作人形，月白广袖拂过账本，却在纸页上留下几个桃脯印，“你看，西市的狸奴欠了三坛醉桃酿，东市的书生拿《山海经》抵茶钱……”她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苏妄言的唇，“不过最该管的账，是某人昨晚在冰床上说的梦话。”
“我……我没说什么！”苏妄言猛地后仰，撞翻了笔架。狼毫滚落在白砚脚边，她弯腰去捡时，却被对方指尖勾住腰带——带着妖力的体温顺着腰间皮肤爬上来，混着梅子酒的甜香。
“‘白砚的尾巴比剑穗软’，‘想摸狐狸耳朵’，”白砚的声音低下来，狐耳趁机蹭过她发烫的脸颊，“还有那句……‘别离开我’。”
楼梯突然传来刻意的咳嗽声。江雪衣抱着新收的妖典站在二楼，腕间青玉铃掩住嘴角的笑：“你们继续，我去钟摆殿数桃核。”
“师父！”苏妄言猛地推开白砚，却看见对方尾巴正大剌剌地缠在自己腰间，砚台里的墨汁不知何时被妖力染成了粉色，“您、您不是去青丘了吗？”
“路过桃林，摘了些血桃。”江雪衣抛来颗桃子，白砚眼疾手快接住，尾尖却仍牢牢圈住苏妄言的腰，“对了，城隍庙的老槐树托梦说，今年的妖类祈福签卖得比凡人的姻缘签还好。”她忽然眨眼，“尤其是‘愿得一人心，人妖共雪烹’这句，被刻在槐树最粗的枝桠上呢。”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格外响亮。苏妄言看着白砚咬开桃子，汁水顺着嘴角滴落，忍不住用袖口替她擦拭——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时，对方突然叼住她的手指，舌尖扫过指腹的茧子，带着桃子的甜和内丹的清冽。
“白砚！”她猛地缩回手，却发现账册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今日收入：苏妄言脸红三次，摸狐耳五次，欠尾巴缠腰一夜。
夕阳从雕花窗斜照进来，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砖地上。白砚的尾巴终于松开，却改而勾住她的小拇指，狐耳得意地抖了抖。苏妄言望着砚台里未干的粉墨，忽然想起极北冰宫的预言——原来所谓的“天道砚心”，从来不是冰冷的规则，而是像这样，被狐狸尾巴搅乱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温柔。
“老板娘，”她忽然放下笔，指尖划过白砚掌心的妖纹，“今晚该你值夜，不许用幻术变狐狸躲酒窖。”
“遵命，”白砚笑着吻了吻她的指尖，尾尖卷起账本在她鼻尖晃了晃，“不过在那之前，是不是该先算清——”她忽然压低声音，“某人昨晚在我尾巴上系的同心结，什么时候解？”
蝉鸣声里，砚雪居的木门“吱呀”推开，进来的老狐妖看见这幕，默默退出去，在门上挂了块“歇业半日”的木牌——有些账，还是让小情侣自己算清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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