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血同焚

佛龛前的长明灯突然爆出灯花，萧景珩腕间佛珠应声而断。檀木珠子滚落满地，其中一颗裂成两半，露出藏在里面的绢纸。

姜雪宁抢先拾起残片，借着摇曳烛光辨认出云朔密文。这是她五岁时在太傅书房见过的文字，母后曾说唯有继承大统者方能研习。

"永昌十九年，慈航携稚子归国..."她指尖发颤，绢帛记载的秘辛令浑身血液凝固——萧景珩的生母竟是云朔长公主，二十年前本该继承皇位的储君！

萧景珩突然掐住她后颈按在供桌上，青玉香炉翻倒，香灰扑了满案："我说过，知道太多会死。"

"那你为何留着这串佛珠？"姜雪宁攥着残破的绢纸冷笑，"每月十五来护国寺，是为了祭拜云朔先祖，还是忏悔自己流着肮脏的血？"

供桌下突然传来机括响动，整面墙壁翻转。密室内供奉的牌位让萧景珩瞳孔骤缩——最上方的灵位赫然刻着"云朔昭明太子慈航"！

暴雨拍打窗棂，姜雪宁的冷笑凝在嘴角。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城破时，玄渊军对密道的熟悉程度，想起父王自刎前盯着传国玉玺的悲怆眼神。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云朔皇嗣。"她声音发颤，"当年和亲公主带走的不是侍女，是刚出生的太子！"

萧景珩剑锋抵住她心口，却见她扯开衣襟露出锁骨烙印。狰狞的"奴"字在烛火下泛着血光："杀了我，这世上再无人知道玄渊七皇子本该姓姜。"

剑尖突然转向，削断她半截青丝。萧景珩眼底翻涌着滔天巨浪，那些被深埋的记忆破土而出——五岁那年，母亲用云朔语哼着摇篮曲，被闯进来的玄渊皇帝掐着脖子拖走；十四岁初上战场，他亲手斩杀举着云朔王旗的残兵；直到三日前，他在奏折上看到"姜"姓叛军时心脏骤痛。

"你以为复仇就能让云朔复生？"他扯开衣袍，心口狰狞的箭伤触目惊心，"这处旧伤是你叔父留下的，他至死都在骂我是叛国孽种。"

姜雪宁抚上那道伤疤，指尖沾到滚烫的泪。她不知何时落了泪，更不知这泪为谁而流。密室里沉香袅袅，两个本该不共戴天的人，竟在彼此眼中看到同样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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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姜雪宁在铜镜前细细勾勒花钿。胭脂盒底层藏着的舆图泛着幽蓝，这是用萧景珩给的军机图与云朔旧部传来的密报拼凑出的皇城布防。

"主上，弟兄们已在西华门埋伏。"侍女捧着玄渊宫装跪在身后，"只是...那七皇子当真会配合？"

铜镜映出锁骨处未愈的咬痕，姜雪宁抿了抿唇上口脂："他要的是皇位，我要的是公道。"鎏金步摇插入发髻时，她想起昨夜萧景珩醉酒后说的话——"等焚尽这肮脏的龙椅，我带你去看云朔的海棠。"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时，一队禁军突然围拢。萧景珩的亲信策马而来，扔来染血的战甲："殿下遇袭，请姑娘速往别苑！"

姜雪宁攥紧袖中匕首，却在掀开车帘时嗅到血腥气中混着沉水香。萧景珩倚在榻上，左肩插着半截断箭，手中却攥着支并蒂海棠。

"太子察觉了。"他将沾血的密函塞进她掌心，"丑时三刻，皇宫地牢。"

展开信笺的刹那，姜雪宁如坠冰窟。泛黄的纸上画着云朔皇室独有的暗记，标注的日期正是三日前——她与遗民联络那日。原来从始至终，她才是网中雀。

"为什么..."话音未落，萧景珩突然暴起将她压在榻上。断箭更深三分，鲜血浸透锦被："我要你活着看到黎明。"他在她耳畔低语，"看到那些冠冕堂皇的刽子手，是怎样在火海中哀嚎。"

更漏声声中，远处传来钟鼓乱鸣。姜雪宁摸到他怀中冰凉的虎符，突然意识到这场局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布下。当第一支火箭射入皇城，她终于读懂他眼底的疯狂——那不是野心，是淬了二十年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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